烛芯哔啵，章云烽面沉似水，垂眸深思。
关雁门对京中局势几乎一无所知，什么忙也帮不上，在边上干站了一会儿，看他眉毛都要打结了，想了想，凑过去问他：“你会弹琴吗？”
章云烽闻言抬眼，偏头看她：“会一点，之前在京中闲来无事学的，如今在北疆呆了几年，没记得多少了。”
他说话时看着关雁门，而关雁门的眼神却一直往上飘。
章云烽奇怪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在盯着自己的额头，心中顿时一软，无奈地勾起了唇角。
他看着关雁门在暖色灯烛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柔声问：“是想听琴吗？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关雁门收回看着章云烽额头的目光，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这本书夹在好几本琴谱中间，”关雁门笑眯眯道，“我顺手也翻了翻，看你写了注释什么的，刚才想起来，就问了。”
章云烽眉头又皱了起来：“琴谱，注释？”
关雁门点了点头：“对啊，我之前在北疆的时候看过你写的字。我记得，你写捺画的时候，收尾处常会有个小勾，对吧？”
章云烽点头。
关雁门一摊手：“那些琴谱上的字迹也是这样的。”
她看着章云烽脸上的意外神色，慢半拍反应过来：“不是你写的吗？”
章云烽摇了摇头：“我看琴谱的时候，从没有写注释的习惯。”
他弯起指节，敲了敲书封：“应当是有人仿照的。”
关雁门“唉”一声，戳了他一下，半是感叹半是调侃道：“这人时间可真多啊，应该比你在京中的时候都闲。”
章云烽面色凝重，扯了扯嘴角，不知可否。
关雁门朝他抬了抬下巴：“去书房看看？”
见章云烽没有回答，关雁门将手边灯盏一拿，把门拉开一半，抬脚就往外走。
不料她刚迈出半步，就被章云烽握着胳膊拉了回来。
关雁门疑惑回头：“怎么了？”
章云烽无奈：“太晚了，单看字迹也看不出多少东西，明早再看吧。”
关雁门白了他一眼：“明早个锤子，今晚熬到这个点儿，我明日午时都不一定能起。”
“那就不起。”章云烽爽快道，“你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关雁门还想说话，章云烽伸手把她端着的烛台拿过来，直接吹灭了。
卧房中暗了下去，只有门缝处透进一片微弱亮光。
章云烽站在半掩着的屋门边，将那片光线挡了大半，他的影子落在关雁门身上，将她罩了个结实。
那一小簇火苗熄灭时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如心脏鼓动般的声响。
关雁门被章云烽的影子笼罩着，心跳莫名跟着乱了一拍，话音一顿。
她的眼睛还不能适应这种黑暗，垂首揉了揉，再抬头，章云烽刚好低眸侧头看她。
两人站得很近，一个抬头一个低头，鼻尖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碰在了一起。
他们才从屋外进来没多久，鼻尖还都有些凉，但呼吸又都是温热的。
一热一冷，鼻息交错间，章云烽直接僵在了原地，而关雁门也如同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没有让开。
月色入户，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与灯影中相触，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轮廓。
关雁门在章云烽专注的注视中，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将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微微歪了歪头。
章云烽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紧张地看着关雁门，等待着她下面的动作。
但关雁门迟迟没有动，她站在原地，不进不退，温热鼻息拂过章云烽的唇瓣，挠的他心痒。
万籁俱寂，章云烽看着关雁门的眼睛，在愈发鼓噪的心跳声中，没头没脑地想：“周围这么暗，她的眼睛怎么还这么亮。”
关雁门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发晕，章云烽的目光太过专注，其中又涌动着极深沉的情感，如同一汪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湖。
关雁门脑子里莫名其妙飞出一个想法——“他睫毛好长，能不能拔几根给我。”
这样想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鬼使神差一般的，又往前凑了凑。
然后她听到章云烽喉咙一动，干咽了一下。
因为四周太过安静，那略有滞涩的细小声响就显得格外清晰，关雁门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章云烽先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点都不敢看关雁门，抬起了脸站直了身子，目光在屋中乱飞：“那、那你早点休息。”
关雁门的脑袋还懵着，略有些茫然地一点头：“你……”
章云烽飞速道：“我也休息了。”
话毕，他脚下抹油退出了屋子，接着飞快地把屋门关上了。
关雁门站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不是，这也太暗了……”
门又在她面前打开了，然后一盏燃着的灯递了进来。
章云烽头都不敢抬，盯着地面：“你早点休息，晚安。”
关雁门点点头，接过灯：“晚安。”
门又被飞快地关上了。
关雁门看着面前的门板，哑然失笑。
跑这么快，搞得好像是自己轻薄了他一样。
关雁门想了想，实在是不能理解章云烽脑子是怎么长的，遂决定不想了。
她摸了摸鼻子，将灯放到床边，往床上一摊，打了两个滚，美滋滋的躺下了。
一门之隔，章云烽仍站在门边。
他摸着自己的鼻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关雁门刚才忽然凑近的脸，心脏像是疯了一般的狂跳。
他听着屋内关雁门躺下的声音，轻手轻脚地转身，摸着黑，同手同脚地朝书房走了几步。
章云烽浑身感官都集中在鼻尖上，脚底下如同踩着云，一点实感都没有，差点被屏风拐角绊一跤。
扶着柱子站稳，他终于回神，狠狠唾弃自己道：“怎么怂成这样。”
他那声动静不小，关雁门被吓了一跳，爬起来拉开门：“怎么了？”
章云烽浑身一僵，回头干笑：“撞到屏风了。”
“在自己家走，还能撞到东西。”关雁门无奈，把另一盏灯点上了，走过去递给了他，“拿着吧。”
章云烽木愣愣地接过，点了点头。
关雁门盯了他两眼，不确定道：“这是……撞到脑袋了？”
这是拐着弯说自己傻呢。
章云烽失笑，摇了摇头：“没有，在想事情。”
关雁门“哦？”了一声，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鼻尖停了一下：“想什么事情？”
章云烽被她看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往后退了两步：“不是什么大事……你快去睡吧。”
关雁门哼笑一声，手指隔空点了点他，转身走了。
章云烽又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直到卧房门缝处的灯光暗下去，他才动了动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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