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高的楠木箱,整整齐齐地码着银票地契等物。最上头压着一个沉甸甸的青瓜绿色的织锦布袋,拆开来,里面是十个小巧玲珑的金饼子。
箱子侧面塞着个折经装硬皮本儿,春杏拉开一看,上面一笔一笔详细写着银票数额、钱庄所在地,地契又分田地和铺面,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一等良田,铺面里甚至有一家,是内城里可酿佳肴的正店酒楼。
莫说救小妹了,就光是这家酒楼的盈利,都够小妹平平顺顺安度晚年了。
这些东西没有凑整。粗略一数,良田千亩,银票六千多贯,铺面十几家。还有存在几家大绸缎铺子里的绫、绢、罗、棉,狐裘料子,存在金器铺子里没挑款式的首饰。
这泼天的富贵把春杏砸晕了,她手一软,将折本儿落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机缘,让这个人又是救他哥哥的命,又只因为她应了这场婚约,又如此阔绰地为他添妆。
兰世子原本口头承诺,是给她另备一份嫁妆做私产,以她对将军府的了解,现在是断然没有能力给她这样一份嫁妆的。
无论她敢不敢收这份嫁妆,就冲这份仗义,即便循王府有刀山火海,她也要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了。
她将箱子搬进衣柜,又找了几件衣裳遮掩,转过身来,看见慌乱中将折本儿落在地上。
雀儿还等在外面,春杏将折本儿捡起来,发现里面还夹着半张信笺。
字如其人。信笺上的字迹舒展大气,骨骼苍劲,春杏捧在手里,只觉得胡凌云练字时用的字帖,上面的字都没有这般好看的。
信笺上端端正正用了春杏的假名,内容言简意赅:
“祝家大娘子鸣漪:
账目中所有田产、地契、金银,俱为生母秦国夫人留有私产,与循王府无关,现无偿赠予娘子。今后处置,全凭娘子一人之言。
兰鹤林赠。”
没有预设任何条件,有了这张字条,就是她不嫁给兰世子,也能够合法地将这座金山银山据为己有。
春杏能领会到,他特意用母亲私产来成全故人情意的用意。
她的目光落在兰鹤林三个漂亮的字上,感觉心里砰砰直跳。
这字条大概是现写了便送来的,反面的纸被墨水浸软,放在手心,还存着些湿度。
外面雀儿跑过来小声道:“娘子,您快些了。玉娘说今晚喊你去陪她用膳。”
春杏将折本儿夹住字条,小心塞到枕头下面,才出去。
玉娘已经和姜姨娘等在院子里,她招呼春杏:“将军进宫述职,被官家留下用膳了,咱们几个女孩子一起吃。”
春杏落座玉娘身旁,女使们端了三脆羹,一碟子猪梅肉姜丝饼儿上来。
姜姨娘将嫁妆礼单拿出来:“鸣漪,你也挑一挑。”
玉娘道:“原来大娘子的闺名叫鸣漪,很好听。”
春杏一笑,目光扫过饭桌。
往日里,晚膳即便做得简单,也会有一荤一素,并一个果子,一道甜羹,再加一碗香喷喷的粳米饭。厨娘做好之后,分开给三个小院送过去。
今晚这一汤一饼上了桌,放在一边晾凉。女使便立在一旁,显然是没有其他菜色了。
想必玉娘多年在边疆,习惯粗茶淡饭,姜姨娘对她的喜好了解,也存了逢迎之意。
春杏接过礼单,见玉娘也等着她,便仔细看过一遍,主动去掉了几件格外贵重的。
玉娘点头,又摇头:“我也觉得是该这样。不过毕竟嫁进郡王府,总得有些压得住场面的,否则不是叫鸣漪受委屈么?”
与其等玉娘去掉,还不如自己来提,省得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春杏只能善解人意道:“谁敢叫祝将军的女儿受委屈?”
她拉着玉娘,笑道:“再者了,这单子父亲是要看的,总归还是他来定夺,对不对?”
玉娘面露满意,这份礼单是姜姨娘给她的,原本是朱姨娘为了讨好春杏备下的。
姜姨娘以“没来得及改动”为名,将其原封不动的交给玉娘,既不得罪春杏,又免去自己奢靡之过。
玉娘从姜姨娘那里拿到礼单,便琢磨着里面最贵重的几件。她拿不准祝将军会不会同意,但少不得被斥责“奢侈”。
为春杏,她愿意花心思、做人情,却不愿以在祝将军那里坏了自己形象作为代价。
好在春杏自己提出来了,且挑出的几件,与她想法无异。
“你说的对,那就先这样吧。”玉娘招呼女使们上菜:“不说这些劳心的,对了春杏,我备了二十匹绢丝,十贯钱,兰家那边婚期定了之后,你寻个日子回去看看你养父母。”
春杏赶忙谢过。
她喝了一勺羹,瞧了姜姨娘一眼。
这羹里不仅放了嫩笋,还放了不少蟹肉,且肉嫩如丝,一点碎骨都无,显然是精心挑的鲜活大蟹,花了功夫剥肉出来做的。吃来满口鲜甜,唇齿生香,说是蟹肉羹更贴切。
不过蟹肉打散了,看得不显眼,只有吃的人才知道。
她再去尝饼,果然,里面用得不是猪梅肉,而是市面上最贵的羊肉。
姜姨娘冲她一笑。
春杏又喝了一大口羹,庆幸方才没有同玉娘交心。这祝家的三个姨娘,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饭后玉娘又同春杏商量细节,提到却扇,她道:“鸣漪回来时候短,请宫里的绣娘来教你绣回礼时,代劳一下却扇吧?”
春杏道:“多谢玉娘费心。不过杨娘子早早便说要给我做,不如看她做得拿不拿得出手,若是不行,还只能靠宫里的绣娘了。”
玉娘皱眉:“哪个杨娘子?”
姜姨娘道:“杨参政家的孙女儿呀,玉娘离京久了,不晓得。她已经成婚啦,原先大家都笑她嫁得是个小编修,可人家争气,升得可真快。”
春杏故作无辜道:“是啊,如今是门下给事中,天子近臣,前途无量了。”
玉娘奇怪:“她是何时认得你的?竟主动要给你绣却扇。”
姜姨娘道:“这我也好奇了,听说她仗着家世好,性子傲得很,一般的交游都不爱去的,如何结识的娘子?”
春杏诧异道:“杨姐姐……傲?她很平易近人的。”
她将上回在潘家花圃和沈三的纠纷说了个大概。
玉娘显然对春杏有些刮目相看,换做软和些的娘子,定是要出丑的。她睨着春杏,动了动嘴,才缓缓道:“大娘子有了安排便好,绣娘那里也可以让她备着。”
等用了晚膳回来,春杏心里惦记着那张字条,便早早洗漱躺下。
雀儿给她端走了洗脚水,喜道:“娘子方才说,用膳时候玉娘说让您回去给养娘送绢丝,是哪日回去呀?”
春杏心不在焉:“嗯……就是大婚前三五日,寻个闲日子,去看一眼就回来。”
“哦,那可要早些。我听说娘子们婚前,事儿可多着呢……”雀儿提醒道:“有好些要学的。”
春杏也不知听没听见,喃喃应了一声,道:“好,我早些回。今晚你自去偏房睡吧,不用在耳房候着了,我想一个人睡。”
春杏先前有时候也会如此安排,算给她休沐了。雀儿开心地道:“好,那小姐有事,在窗户边喊我,我听得着。”
等她出去,春杏关好门。
她靠着门,觉得很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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