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停云是被四人用长凳趴着抬出来的,奄奄一息,身上盖着他的那件白色银绣常服。遮掩的常服下,还有断断续续的血迹从长凳的边缘滴落。
傅尚书一脸凝重地走在一侧,见到她,将托着的官帽交给她,“回府好好养着,别再闹了。”
双手捧过官帽,季寒欠身行礼,“是,多谢傅尚书。”
一同跟来的老太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递去一只瓷瓶,“太医院给的药,一日三次涂抹,切勿耽误了伤情。”
季寒不识得此人,看打扮应是宫中的太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还是傅淮提醒她,“还不快谢过中贵人?”
恍然地屈膝,“民女多谢中贵人。”被一柄拂尘托住。
“季娘子无需多礼,好生照顾常郡王,”未来的常郡王妃,他也想给抬着的那位留个好,故而在扶起她时压低声快速道了句,“回去一路小心,别让人瞧出来。”
季寒尚还未明白,只见老太监已然转身,“常郡王,奴婢就送到这,您保重,莫要再惹官家生气了。”
费力地抬了抬眼皮,褚停云“嗯”了声,极尽敷衍。老太监摇摇头,拜别傅尚书后踱步向着宫门走去。
傅尚书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命人将褚停云抬上马车。连着长凳一块塞进马车,看得季寒一愣一愣,这一颠不就直接滚地上了吗?
谁知,傅尚书还嫌不够,一同上了马车。与陌尘面面相觑之际,只听得里头一声惨叫,继而是傅尚书的一顿洪亮的数落。
言辞之狠,季寒低头看着车轴,犹豫是不是该走远一些。
不一会儿,傅尚书骂完了钻出车舆,居高临下,犀利的目光落在她仰起的脸庞,“你,胆敢以后再当街纵马,这五十鞭子自个儿受着。”
她张了张嘴,却未露一丝惊讶。傅淮微微蹙眉,心下顿时了然,与此同时掩去另一抹不合时宜的赞赏。
踩着马杌子下了马车,瞪了她一眼,“听见本官的话了吗?”
季寒忙不迭地欠身,“民女记住了。”
“回吧。”
她点点头,再次拜别后登上马车,掀起帘子毫不意外地撇了撇嘴。但见那原本趴着仿佛只剩一口气的人,正好端端地坐着,长腿搁在挡路的长凳上。
他招招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季寒扭头说了声:“回府。”,这才来到他身边坐下。
迫不及待地双唇凑近来,被冰凉的手掌挡住。她看了看他一身被血浸透的里衣,将长袍给他披好裹紧,“这是用了多少的鸡血?”
抓过她的手亲了亲,褚停云笑道:“傅尚书算着呢。”
见她皱了皱鼻子,屈指轻轻刮过鼻梁,“别一副很失望的模样,难不成还真想我挨完鞭子挨板子?”
“这倒不是,我只是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她实话实说。
“不会,”关于这点褚停云十分有自信,“没瞧见这一路来,那些人纷纷避让吗?谁闲着无事来关心是那些血是真的还是假的?”
确实,鸡血和人血离得远并非能立刻分得清。稍稍安了心,她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摸出帕子擦了擦手。
剑眉上挑,褚停云故作不满道:“娘子莫不是在嫌弃为夫?”
没好气地丢去一个白眼,“待会你还得让人抬进去,别那么精神跟没事似的。”瞧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像是快没命的吗?
褚停云摸了摸下巴,“可我真挨了三鞭子,结结实实的,鞭子还浸了水,”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又委屈道,“还有那七板子,虽然垫了东西,但那板子落下来的时候多少有些份量。有一板子打歪了砸我腰上,现在还疼呢。”
季寒狐疑地看着他。
“不信?我现在就脱给你看。”说着脱了外袍就要去解里衣。
不料她一动未动,淡淡问了一句:“不冷吗?”
动作一顿,褚停云抓起外袍重新披上,“是有些冷,娘子要不坐过来,让我暖和暖和?”
“……”虽有些无语,但季寒还是坐回了原位,瞥了眼揽上腰的爪子,“那一板子怎没把你手打断?”
“官家不舍得,打断了还怎么替他办事?”
大言不惭。她瞪他,拿起帕子擦拭他额角沾上的血迹,末了,“干了,算了,回去洗洗吧。”
利落地收起帕子,不带一丝犹豫。瞧得褚停云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逗她,“揣摩圣意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觉着自己很厉害?”随之话音落下,腰间一紧。
她靠在他胸前,叹了口气,“很累。害怕自己错了,害怕你受牵连,幸好你无事。”
此时褚停云才察觉她的手不是在外面待久了发凉,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那些镇定、淡然,都是在竭力压制害怕后故意为之。
与他一样,故作无事只是因为担心,她担心自己。
绷着的背脊缓缓松下,是她,也是他。
干净的掌心抚上柔顺的后脑勺,“既然敢赌,就得承受输的结果,可是我们赢了,”他轻声笑道,“不用觉着负累,赢了便是赢了。也别管以后,至少当下我们就是赢了,别人不服气也不行。”
一如方才的得意劲毫不掩饰。季寒笑了,“可也得罪了人,你不怕吗?”
本是打趣。岂料,“怕啊,”褚停云直言不讳道,“也不知官家何时能平顺这口气,别等过了春闱又闹一出。还是赶紧把亲事定了,到时就算再阻挠,我也能有个说法。”
季寒闻言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眸。
“婚事延后了?”
他不甘不愿地颔首,“官家命你我春闱后才可成婚。还有,父亲已上书官家准备启程去往封地,官家特命我亲自护送。”
其实还是会不舍吧。季寒“嗯”了声,“什么时候启程?”
“过了腊八。”
过了腊八就是年啊,“辰王殿下和王妃出发前,咱们一块吃顿饭吧?”
“好,叫上唐伯,一块吃个饭。”
“嗯。”
殊不知,当他俩将官家的旨意告知唐年后,他沉吟了片刻,“老奴愿随王爷、王妃一同去往秦州。”
毅然决绝的神情不似开玩笑。
唐年也从不开玩笑。生性谨慎的他,虽年逾五十,但大事小事从不糊涂,不然辰王怎会将小主子放心交予他。
“可是,父亲不见得会同意。”
褚停云也了解他的性子,除了他爹没人能劝得了。
“老奴明白,老奴自个儿找王爷说去,”同时指了指正端着水盆往外去的背影,唐年对褚停云说道,“老奴走后,这府里的事宜郎君可交给白羽。人是浑了些,但胜在聪明,且忠心可靠。”
哐当,猝不及防的脚跟着脚,一盆水扑了个精光。
季寒压住嘴角,委婉道:“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没错,”被拽来当仆役使唤白羽都不觉着不行,可当一府的管事,“您老要不再考虑考虑?”他真不行啊。
扭头瞪去,唐年呵斥道:“我说行就行。”
得,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季寒望向褚停云,他回了她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思及在御书房自己反问官家的那个问题,这世上哪一种人,最是令他人无可奈何?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啊。季寒其实尚还愿意迂回,那是没触及她的底线。可崔上章呢?谢沉舟呢?
还有唐年。
简单的梳洗擦身过后,季寒替他重新上了药,包扎伤口时却不禁鼻子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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