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王叔!你咋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火上房啦?快上炕,炕头给你留着呢,烫屁股!
三狗子正叼着块羊肉,被王大拐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吓了一跳,赶紧挪屁股让出地方。
王大拐连棉帽子都没摘利索,眉毛胡子上的霜花在热气里化开。
顺着沟壑纵横的老脸往下淌。
他也不客气,把枣木拐棍往墙根一靠,趿拉着鞋就蹿上了炕,挤在陈光阳和二埋汰中间。
那冰凉的手脚挨着热炕席,激得他一哆嗦,随即又舒坦地“哎呦一声。
“喝口汤,缓缓气儿。沈知霜麻利地盛了碗热羊汤递过去。
王大拐“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哈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这才把碗往炕桌上一墩,眼珠子瞪得溜圆,环视一圈屋里的人,尤其是看向陈光阳,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了。
“光阳!大果子!铁军!二埋汰!三狗子!还有你们几个小的!大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哈哈哈哈!
他这笑声洪亮得震房梁,带着一股子扬眉吐气的痛快劲儿。
“王叔,你慢点嘿,啥好事儿啊,乐得跟捡了狗头金似的?难不成县里又给咱屯发奖状了?
二埋汰咬着半截血肠,含糊地问。
“奖状?那算个屁!王大拐大手一挥,唾沫星子差点飞到铜锅里。
“是市里!红星市里头下来的**!今儿下午县里夏**……哦不,夏红军**,亲自把我叫去办公室,亲口跟我说的!让我火速回屯报喜!
一听“市里**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锅里“咕嘟的汤泡声都听得真切。
所有人都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大拐。
陈光阳心里一动,右手下意识攥紧了筷子,左臂的疼痛似乎都忘了:“王叔,你别卖关子,赶紧嘞嘞!
“哎!
王大拐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里都堆满了兴奋的红光,“第一件!咱靠山屯的蔬菜大棚,上了市里领导的眼了!
文件里说,咱这‘冬闲变冬忙、反季节种菜’的路子,是‘解放思想、因地制宜、发展集体经济的成功探索’!是‘给全市农村脱贫致富趟出了一条新路子
’!
“我滴个亲娘祖奶奶!三狗子倒吸一口凉气。
“全市?咱靠山屯这土坷垃,能上达天听了?
“那可不!王大拐脖子一梗,与有荣焉,“文件里说了,要求咱靠山屯好好总结经验,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模式!
开春之后,市里要组织其他县、公社的人,来咱这儿参观学习!还要在政策上、贷款上,优先支持咱靠山屯继续扩大规模!
夏**说了,让咱放手干!明年,咱这大棚,五十亩打底,往一百亩上冲!
要成为整个东风县,不,是整个红星市的蔬菜供应基地!
“一百亩……
宋铁军喃喃重复,眼睛都直了。
她管着大棚生产,最知道这里头的分量。
十五亩大棚就已经让全屯人忙得脚打后脑勺,但收益也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
一百亩?那得是多少钱?多少活?多少盼头?
沈知霜也激动得手心冒汗,她轻轻握住陈光阳的右手。
她知道,丈夫当初力排众议,支持她搞这个大棚,顶着多大的压力和风险。
如今,这份坚持不仅让屯里人尝到了甜头,更获得了上头的认可!
这比她个人升任副镇长,更让她感到踏实和骄傲。
“第二件!王大拐嗓门又拔高了一个调门,抓起酒瓶子给自己倒了半碗酒,也不管是谁的。
“咕咚又是一口,哈着酒气,红光满面,“咱的硫磺皂!不,现在还有洗衣粉!市里供销总社和省里搭上线了!要把咱的东西,往全省铺货!甚至,要试着往临近几个省的供销系统里送!
“啥玩意儿?!这下连陈光阳都坐直了身子,扯动了左臂伤口,疼得一咧嘴,但也顾不上。
“全省铺货?还要出省?
“白纸黑字!夏**亲口传达的!
王大拐用力点头,“说咱的硫磺皂去污力强,价格实惠,洗衣粉更是填补了市场空白,是‘群众急需的日用工业品’!
省里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要把它当成一个典型来扶持!
供销渠道全力打开!
王行那小子,你们硫磺皂厂,就等着机器冒烟、工人三班倒地干吧!订单,海了去了!
“**!”二埋汰直接蹦了起来,脑袋“咚”一声撞在低矮的房梁上,也顾不得疼,挥舞着手臂。
“全省!还出省!那得卖出去多少?得用麻袋装钱吧?!”
“麻袋?你得用卡车拉!”
三狗子也激动得脸通红,掰着手指头算,“一块皂赚……一斤洗衣粉赚……我的妈呀,算不过来了!”
屋里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惊叹声、拍大腿声、碗筷叮当声混成一片。
大龙、二虎虽然不太懂“全省铺货”具体多厉害,但看大人们都乐疯了,也跟着在炕上蹦跶。
小雀儿被沈知霜搂在怀里,小脸笑得像朵花。
李铮看着师父陈光阳,只见他靠在被垛上,初闻消息时的激动渐渐沉淀下去。
眼神变得深邃,望着铜锅里翻腾的雾气,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炕席。
他知道,师父这是在琢磨更远的事了。
果然,陈光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屋里的喧闹:“王叔,消息准成?”
“千真万确!夏**让我回来,就是先给咱们核心的几个人通个气,让咱们心里有个底,提前琢磨。
正式的文件和通知,年后就会下来。”王大拐拍着胸脯保证。
陈光阳点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似乎把重生以来所有的筹划、所有的憋闷、所有的风险,都吐了出去。
市里的肯定,全省的订单,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给他所有的布局,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靠山屯这盘棋,真正的活路,通了!
心思电转间,明年开春后那一桩桩、一件件亟待铺开的事情,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红星市的新饭店,“陈记私房菜”的牌子得赶紧挂起来。
宫师傅得坐镇市里,凭他的手艺和那些山珍野味的稀缺食材,打开高端市场不成问题。
但市里不比县里,方方面面关系更复杂,执照、地段、装修、人手、采买渠道……
尤其是要和“烂石坡”的葡萄园、将来的酒庄联动起来,打造成一个集餐饮、体验、展示于一体的招牌。
这摊子,得找个能统筹、懂人情、压得住场子的人去管。
闫北心思在酿酒上,王
海柱适合具体执行但眼界还窄……
或许得让程大牛逼多往市里跑跑借他的老关系铺铺路?
或者再从知青里物色个有文化的?
东风县的酒厂改建酒厂刻不容缓。
闫北是技术核心
原料供应、生产安全、品质把控、库存管理、最重要的是和部队的稳定供货合同维系。
以及未来面向市场的品牌打造。“老酒换新瓶”的计划得提速设计新商标、新包装甚至琢磨点低度数的“时尚”饮品?
这摊子闫北主内王行那边硫磺皂走上正轨后可以分心帮忙协调外部关系和销售?
毕竟都是“厂子”有些门道相通。
运输也得跟上自己的车队首先得保证酒厂的物流。
硫磺皂厂这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
王行是总负责人但他偏技术和管理。
全省乃至出省的订单砸下来生产压力骤增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招熟练工、质量管控、原材料保障供应链不能断!
尤其是猪油脂养猪场那边的稳定高产是命门。
还有新产品的研发洗衣粉只是开始香皂、洗发膏、雪花膏……都得提上日程。
王行需要得力助手大辣椒细心可以主抓生产和内务。
周志勇脑子活、嘴皮子利索可以跑外联、拓市场。
这摊子是现金奶牛也是技术根基决不能乱。
蔬菜大棚这是媳妇的根基也是全屯的饭碗。
规模要翻几倍技术管理必须更精细。
王大拐能帮忙压阵、协调屯里人力铁军细心肯干是具体执行的好手。
但百亩大棚涉及土地调整、更多社员组织、技术培训、病虫害防治、销售渠道拓展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
这摊子是**资本也是民生根本得稳扎稳打。
山野菜及土产这方面。
二埋汰今年跑山野菜立了功但开春后新鲜山野菜季节又下来又要开始忙了。
他和三狗子搞的熏豆腐条、卤下水尝到了甜头可以扶持他们做成“靠山屯熟食”的品牌在县里甚至市里集市、厂区打开销路。
这人手又是不够
了!
运输队这是串联所有产业的血管。
随着酒厂出货、日化品外运、蔬菜外销、市里饭店物料运输车队必须扩大。
买车、培养可靠司机、建立调度制度、维护关系确保沿途顺畅这都是事儿。
赵小虎和周采薇这边不用动他俩完全能整明白。
烂石坡葡萄园。
这是长线投资关乎未来的酒庄梦。
开春就得着手整地、育苗、搭架。
需要懂点园艺的人看着投入大见效慢但意义深远。
可以交给靠山屯里年纪稍大、心细沉稳的老农负责也得需要人。
其他的陈记杂货铺、陈记涮烤……
……
千头万绪如同一个个齿轮彼此咬合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光阳默默盘算着眼神越来越亮那股子久违的、充满挑战的兴奋感如同炭火盆里的火苗
伤臂的疼痛此刻仿佛成了某种勋章的刺痛提醒着他这一切来之不易也更需谨慎前行。
“光阳?光阳!”王大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寻思啥呢?乐傻啦?”
陈光阳回过神来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野心的光芒和沉甸甸的责任:“没傻是琢磨着这好日子是来了可咱肩膀上的担子也更沉了。
开春之后咱靠山屯怕是要忙得屁股冒烟咯!”
“忙怕啥?有奔头地忙总比闲着等死强!”王大拐豪气干云端起酒碗“来!为了市里的文件为了咱靠山屯的明天干了这碗!”
“干了!”屋里众人齐声响应连大龙二虎都举起盛着甜水儿的碗小脸严肃地跟着碰杯。
辛辣的土烧酒混合着羊汤的暖意下肚气氛更是热烈到了顶点。
铜锅里的汤加了又加羊肉、血肠、冻豆腐、粉条子轮番下锅笑声、划拳声、吹牛声响成一片。
大果子今天格外高兴自家男人和三狗子跟着光阳哥干出了名堂豆腐条卖火了。
光阳哥又得了这么大喜讯。
她本就海量加上心里痛快一碗接一碗跟王大拐、二埋汰拼起酒来毫不含糊。
脸蛋红得跟秋后的苹果似的眼睛亮得渗
人。
“光阳哥!王叔!铁军姐!还有你们几个小嘎豆子!大果子忽然站起来,身子有点晃,但嗓门依旧敞亮。
“俺今天高兴!贼拉高兴!光吃肉喝酒有啥意思?俺给你们整段儿助助兴!
陈光阳一看她这架势,顿时乐了,带头拍巴掌:“来来来!鼓鼓掌!咱靠山屯的‘小郭兰英’又要开嗓了!不对,今天是不是得唱二人转了?
“去你的光阳哥!俺就唱二人转!
还真就亮开了她那带着点野性、又因醉酒有些绵软的大嗓门:
“哎~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
“靠山屯里喜事儿连啊~
“大棚绿来皂厂忙~
“市里文件到跟前儿啊~
“哎哎哎呀~
她边唱边比划,粗壮的手臂做着不甚标准的动作,却带着一股子泥土般的真诚和欢乐。
唱到兴起,还扭起了大秧歌步,圆滚滚的身子摇摇摆摆,憨态可掬。
“好!唱得好!三狗子第一个捧场,拍着手,脸上又是骄傲又是担心。怕她摔着。
“大果子,再来一段!二埋汰起哄。
宋铁军笑得前仰后合,沈知霜也抿着嘴乐,赶紧把炕沿边的小凳子挪开,免得她绊着。
王大拐喝得满脸放光,用筷子敲着碗边伴奏:“锵锵锵!哟嘿!
大果子更来劲了,唱完一段,
她越唱越嗨,挤眉弄眼,逗得满屋人笑得直不起腰,连向来沉稳的李铮都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唱到激情澎湃处,大果子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炕上。
她一个转圈,借着酒劲,模仿着戏台子上踩高跷的架势,嘴里喊着“哎咳哎咳哟。
左脚用力往下一跺——目标是想象中的“实地,实际却是炕沿边。
紧接着,右脚又抬高,狠狠往下一落,准备来个“铿锵的收势。
“噗通!咔嚓——哗啦啦!
第一声闷响,是她右脚结结实实踩在了炕沿与炕面连接处的木头边缘上。
第二声清脆的断裂声,是那根年头不小、又被热气常年熏着的炕沿木,不堪她这醉酒后毫无保留的重击,
直接断裂!
第三声混杂的声响是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后倒去胖乎乎的身子砸在炕桌上带翻了铜锅、碗碟、酒瓶子……
“哎呦我的妈呀!”
“锅!我的锅!”
“大果子!”
惊呼声四起。
但这还没完!
大果子倒下时沉重的身躯加上冲力正好砸在刚才被她踩裂的炕沿那一片区域。
本就老旧的土炕炕面是泥坯加石板铺成下面用土坯垒砌支撑。
那一下断裂和重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伴随着“咔嚓咔嚓”更多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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