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便抬手,轻轻取下了鬓间的花。
赵长宴忽然道:“这花好看……你当真要摘了?”
他语气极轻,听起来倒像是怕惊着了她。
这话,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赵世子。那位世子向来口无遮拦,惯会插科打诨,调笑也常带三分混账味——譬如花配美人、香不及人,可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如今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沈秋辞忽然想起雁塔寺时的那个带着绝望、痛苦和绵长的吻。
见她良久不语,赵长宴又开了口:“只是花罢了,你不戴也好看……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沈秋辞却道:“花又无错,缘何要扔?”
赵长宴便不说话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花,他便静静看着她。两人之间沉默良久,直到沈秋辞抬起眼。
她问:“你,到底是谁?”
沈秋辞的语声极轻。
“罗丑,是你吗?”
那些熟悉感,似乎终于有了由头。
赵长宴一时不知如何答。他想她记得自己,却又不愿她念着那个不是真实的“他”的影子。他想她心中有自己,可若那份惦念只停在“罗丑”身上,他心里又是满满的不甘。
他沉默了须臾,最终只道:“罗丑死了。”
这一句说得极淡,唇角却缓缓牵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笑意中忽然浮出了几分熟悉的风流桀骜,仿佛往日那放荡不羁的赵世子,终于从这位看似面容青涩的少年眼中现出几分原形:
“他死透了。”他低声道,“尸首都寻不着了。你还念着他吗,沈大小姐?”
沈秋辞闭上了眼。
“如果他是你,”她说着,“你为何要总是这么说自己?”
赵长宴似笑非笑:“我都说了,他坟头草都几丈高了,我手底下那帮人,连骨头渣都寻不到。”
沈秋辞却恍若未闻:“你疼么?”
赵长宴怔住。
她语气极轻,不带丝毫起伏,像是问了一句极寻常的事。但他却倏然失语,像被这一问狠狠钉在了原地。
沈秋辞的脑海中,只剩那一剑贯入胸膛的画面。
那日罗丑中剑,鲜血从他胸前喷涌而出,像盛开的血色花朵,落了一地。剑身冰冷、锋锐,像世间一切无情事。
她知他骗了她,可她想象的不是他言辞的算计,而是那一剑,刺得有多深。
就像偶尔从梦中惊醒,她会想起那日看到的烟火。
赵长宴呆呆地看着她,带着一种罕见的茫然。
他设想过沈秋辞的质问。为什么骗她,为什么假扮身份,是否另有所图。他甚至准备好了应对她的冷语与怒意。
可她却问:“你疼么?”
像是将他从万丈深渊中一把扯回现实。
少年低下头,一点、一点地朝她靠近,他身上的赤色衣袍鲜亮耀眼,唇角无半点笑意,身上的湿气极重。吴城四月,春雨连绵,潮湿的空气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让人无法逃离,被丝丝缕缕地缠在了里面。
如同两人的关系一般。
沈秋辞看着赵长宴伸出手,指尖缓缓抚过自己的面庞,似乎是在揭下一层极薄的蜡皮。那少年的脸随之褪去,仿佛水面之月,一触即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更锋利、更冷艳的面容。
眉目明艳,轮廓凌厉,像是刀刻雪雕而成,美得张扬却带着不容逼视的锋芒。
沈秋辞望着他,忽觉这世间所有的重逢,从来都不是圆满的。
眼前的男人笑了起来,笑意荡开,却像画皮鬼魅动了眉眼。他开口,声音低哑:“疼。”
“疼得很呢,沈小姐。”他说,“一见到你,我就都想起来了。”
沈秋辞抬手,轻轻触上他左胸的位置。
赵长宴声音更轻了,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怎么办呢,清和?”
沈秋辞望着他,对上那双眼。
“我想到你这辈子只记得罗丑,就疼得受不了。”他低笑,“你会记得我吗?”
沈秋辞静静道:“你和罗丑,是同一个人。”
赵长宴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是,也不是。”
“我一想到,你记着的是他替你死——”他语调缓慢,“却永远想不到我,我就恨起了你。”
沈秋辞皱眉:“你恨我?”
赵长宴笑得更美,眼神却带着几分晦暗不明:“我恨你。”
沈秋辞撇了撇嘴,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若是没有贴着她的身子,就更可信了些。
“所以,你为何在此?”沈秋辞轻声问,稍稍往旁侧让了让身子,“吴城离京城千里,你若非有要事,又怎会至此?”
赵长宴答得简洁:“我来做该做之事。”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成了。”
“是罗丑同我说的那件事么?”沈秋辞问。
赵长宴不语,只是淡淡笑了笑。
沈秋辞却觉得有些有些意思。她身边与她纠缠的男子,似乎个个都声称有“该做之事”,便也做出许多费解的抉择。
赵砚行说他为大局计,欲清沈家旧账;赵怀霁口口声声“戴罪立功”,如今却踪影难寻;如今这赵长宴,先是以罗丑之名护她生、替她死,如今又现身吴城,说的也是“应做之事”。
这世界有多少应做的事情,又有多少未成的夙愿?
说不准,连魏贞那等人,也要说他手上背负的,是天命所在。
沈秋辞轻叹:“我来吴城,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她眼神落在手中那枝花上,语气极轻:“只是我不知,这份理由,会不会与你那边起了冲突。”
赵长宴也望着花:“不会有的。”
沈秋辞诧异地问道:“你怎知我要做什么?”
“春蒐一散,你便与赵怀霁狸猫换太子、马不停蹄赶来吴城。”赵长宴勾唇,“傻子都能猜出你们想做什么。”
“殿下果真多智近妖。”沈秋辞失笑,“可你顶着华燕公子的名头,在吴城这般招摇,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赵长宴沉默了片刻,忽然转了话锋:“你不该来吴城的。”
看到面前女子疑惑的目光,赵长宴继续道:“如今吴城风雨飘零,流民颇多,杜氏所作所为,积怨已久。那老狐狸自以为算尽天机,实则四面楚歌。”
“更何况,”他语气一顿,“这城中还有魏贞。”
“你若陷进去,只怕连退路也无。”
“父亲……曾经做过许多事。”沈秋辞忽而出声,“一些我从未想过,他竟真做得出来。”
赵长宴眉梢轻挑。
沈秋辞:“你所言极是,我总是轻信错的人。”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这世道太坏了。”沈秋辞垂眸,“你以为的恶人,转眼却成了好人;你心目中的好人——”她语声微顿,“其实也未必有多好。”
“便是私心也罢,我只愿护着母亲周全。”她语气平稳,却透出一股难掩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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