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门口的石狮子身披暮色,两盏红灯笼把朱漆大门熠熠生辉,装扮朴素的姑娘攥着药箱带子,被两个侍卫拦在台阶下。
“去去去!”侍卫挥挥手:“疫病的事去州府说,大帅府管不着!”
“可州府不收我的信函!”姑娘神色焦急,试图冲过府门口的禁卫:“江宁县已经封城三天了,昨天我出来时,城西的药铺连甘草都没了……”
侍卫懒得搭理,粗暴地推了她一把。
姑娘身子单薄,踉跄着跌在青石板上,药箱里头的布条、银针一应物什滚出来。
侍卫挥舞佩刀:“赶紧走,再闹就把你当疯子拖走!”
姑娘慢慢爬起来,弯腰去捡药箱里的东西,有枚瓷瓶摔碎了,这是她跟师父半个月的心血,本想带回江宁救急,如今……
她把东西胡乱塞回箱子,拍了拍裙角的灰,没哭没骂,只是抬头多看了眼大帅府的门,转身才往外走。
她走得很慢,青布鞋沾着泥,裙边别着片干枯的艾草,这是大夫的习惯,见了病人先在自个儿身上别片艾草驱病。
三天前疫病刚起,起先只是有人发热呕吐,谁知这两天突然加重,有户人家一夜倒了三个,药铺的药材被抢空,州府却只派人封了城,连个问诊的大夫都没派。
街上的灯笼次第亮起,她站在岔路口,望着来往的马车,偌大的淇州城举目无亲,不知该往哪去,药箱里的药不多了,江宁城里还有那么多人在等。
本以为能求大帅派军医去,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她把药箱往肩上一提,蓦然想起个可以去的地方来。
淇州,墨门。
午后的日头晒得学堂里暖烘烘的,窗台上的盆栽卷着叶子。
丹阳把听学册子翻得哗啦作响,旁边的周子靖早早趴在桌上,口水差点流到书上,前桌的门生也歪着头,未冠的发垂在背上,随着呼吸轻轻晃。
“咚咚。”
门外有掌刑令敲响门框,手里拿着本小簿子,嗓门不高:“慕图丹阳、周颍,接到霍掌教指令,你们二位违反门规第九条‘不得聚众贪赌’,请同在下去刑罚殿。”
顿时,学堂里昏昏欲睡的少年全部惊醒,十几双眼睛齐刷刷钉在丹阳和周子靖身上。
周子靖猛地抬起头,口水在下巴挂了丝,
“不是吧……”丹阳往后倒在椅背上,哀嚎得能掀翻屋顶:“他还真记仇啊!”
日头正毒,两人被掌刑令领着穿过回廊,来到刑罚殿,掌刑令从架子上取下刑罚簿,推过来一支笔:“霍掌教说,幽闭室待三日,期间只供水,不供吃食。”
“三天?”周子靖险些咬到舌头:“违纪不是只待一天吗?”
“掌教说,屡教不改,加倍。”掌刑令指着簿子:“签字画押吧。”
丹阳捏着笔,不情不愿地在自己名字后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勾。
幽闭室的门一推开,浓郁的土腥味扑面而来,里头全是光溜溜的泥土地,墙角堆着团破棉被,几只老鼠窜进墙根的洞,老鼠洞大洞拖小洞,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丹阳刚迈进去的脚又缩回来:“床呢?”
掌刑令大概是新来的,站在门口叹气:“听说上回有个门生进来,愣是蜷在床上睡了六七天,霍掌教说既然诸位这么爱睡,不如撤了床,你们俩算是倒霉赶巧了。”
周子靖哀嚎:“这怎么待啊?”
那个传说中进来十日,睡了六日的人踩着门框,狠狠碾了一脚。
门外传来脚步声,霍昀廷像是路过,又像是刻意来看笑话的,他的眼神扫过屋里的老鼠洞,略带刻薄的问:“怎么?嫌条件差?”
丹阳扯出个笑:“不差,挺好的,耗子都比上次肥。”
霍昀廷的嘴角抽了抽,转身对掌刑令道:“看好了,不许偷偷送吃的,别让她出来比耗子还肥。”
幽闭室的门关上,最后的光被挡在外面,丹阳摸黑找到那团破棉被,往地上一扔:“算了,总比睡地上强。”
墨门山门前,马车刚停稳,刚从颜府被赶出来的姑娘辗转找到这里。
门楣上的几个大字,笔锋遒劲,刻得入石三分,她认真核对门楣上的每一个字,确定地方没错,才提着裙角往里走。
正是散学时候,山门里像开了锅,她从来没见过这样自由热烈的场景。
楼阁水榭里四处有人声,穿短打的少年骑着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廊下有几个姑娘背着□□往兵器房走,说说笑笑的声儿能传到半里外。
反观她的派头。
裹着盘扣长袄,长发挽得一丝不苟,斗笠上的白纱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纱帘被风掀起个角,跟周围飞跑的、说笑的身影比,安静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哎,那是谁啊?”两个刚练完剑的少年靠在廊柱上,偷偷往她这边瞟:“穿得跟咱们不是一路的。”
“你看她裙子,该不会是哪家小娘子吧?”另一个故意往她脚边瞅:“没裹脚吧?咱们墨门可没这规矩。”
姑娘像是没听见,宠辱不惊地走在人群里,径直往飞鸢斋去。
飞鸢斋门口飘着晾晒的箭羽,刚散学,里头空荡荡的,只有窗台上的砚台还留着墨渍,她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绞着袄子的盘扣。
“你找谁?”一个穿灰布衫的少年抱着书从里头跑出来,差点撞着她,连忙停住脚。
姑娘的声音从纱帘后传出来:“请问,慕图丹阳在这里吗?”
“找丹阳啊?”少年挠挠头,翻着怀里的书找东西:“她不在,跟周子靖犯了错,被霍掌教罚去幽闭室了。”
纱帘下的手指僵住:“那,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少三日吧。”少年终于找到了夹在书里的纸条,揣进怀里:“说不准,得看霍掌教气消没消,你要是急,三天后再来?”
姑娘斗笠轻轻点了点,等那少年跑远了,她才转身往回走,斗笠的纱帘被风掀起,这回没人再看她。
山门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只有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步步挪向门口的马车。
丹阳在幽闭室里熬了三天,饿得眼冒金星。
黑暗里总看见幻觉:前半夜是庆源祥的烤鸭在飞,油亮亮的脆皮上滴着汁,她伸手去抓,扑了个空。
后半夜又听见铜锅在响,涮羊肉的香味顺着门缝钻进来,连麻酱的香气儿都像真的,馋得她咽了口唾沫。
第三天傍晚,幽闭室的门终于被拉开。掌刑令的声音像从老远传来:“慕图丹阳,出来了。”
丹阳扶着墙爬起来,腿软得像面条,刚迈出门就撞见周子靖。
他眼下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两拳,正抱着柱子晃悠:“你可算出来了,这破地方连床都没有,我愣是坐了三天硬地。”
丹阳揉着饿得发瘪的肚子,没敢说上次自己在这儿睡了六天,出来后床就被撤了,只含糊道:“可能……掌教觉得咱们该练练筋骨了,走了走了,吃饭去,饿死我了。”
回廊上空无一人,两人互相搀着往饭堂挪,周子靖有气无力:“都这个时辰了,饭堂肯定没吃的了,要不咱去后厨偷两个馒头?”
丹阳苦着脸点头,什锦门后有人轻轻喊:“丹……丹阳?”
她脚步顿了顿,转头问周子靖:“我是不是饿出幻听了?”
周子靖往门后一指:“没幻听,那儿有人。”
宝瓶形的青砖门洞下,站着个姑娘。她掀开斗笠,白纱滑到肩头,露出张清婉的脸,背上的木箱沉甸甸的,压得她肩膀微微往下塌,她眉头拧着,面带急色。
丹阳使劲眨了眨眼,这才认出来:“广玉?”
广玉是慕图王妃收养的一个孩子,自小随王妃住在长京的广宁寺,不怎么下山。虽是她名义上的姐妹,可两个人关系实在不亲密。
加上广玉后来跟随前太医令学医问诊,更养出一副疏离清静的性子,与跳脱的她显然玩不到一块儿去。
“你怎么来了?”丹阳露出诧异,过去握住广玉的手:“我娘亲知道吗?”
广玉却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她规规矩矩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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