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特别冷……几声呻吟溢出,丹阳有一种自己正躺在长京大街上的错觉,过往的人流、马车来回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好疼啊……”
一所刑室的刑架上,遍体鳞伤的少女睁开眼。对面的墙上摆满了各色刑具,地面斑驳血迹,旁边炭盆烧得正旺,盆中一块烙铁烧得通红发亮。
丹阳当场肝胆俱灭,这是已经到定连了?
听说苍冥人对酷刑审讯颇有一套,大雍早年间也有酷吏编纂《十大酷刑》,但当时朝堂遍地儒生,对此大为抵制,连刑部与大理寺都很少有人赞同此道。
冷风混着这里难闻的气味直入五脏,入平北以来那股强烈的恐惧开始席卷她。
牢外一阵骚动,有人走进来,那人是典型的苍冥长相,身上穿着羽桑锦袍。丹阳数了数,他胸前一共两朵羽桑花,在苍冥应该官居五六品。
那人在一张桌后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先喝了两口。
“听说姑娘多才多艺,能歌善舞。”
他用流利的中原话说:“不知今日到了我苍冥地界,可有兴致为本官唱上一曲?”
丹阳盯着他:“我不会唱歌,更不会跳舞,你是什么人!最好把我放了。”
茶盏重新放好,那人起身走到她面前,单手抓起丹阳的头发:“苍冥定连卫指挥同知,呼兰培。”
呼兰培打量着丹阳洁白无瑕的脸,仿佛在挑块好地方下手。
丹阳后背一寒:“……你要干什么?霍明廷呢!!”
呼兰培最擅用刑,轻车熟路地说:“姑娘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毁了还真是让人心疼,不过姑娘可以放心,本官一向怜香惜玉,来人!先给她烙块胭脂当迎宾礼。”
丹阳凄声道:“别碰我!!”
“这是定连,大雍人在定连都是这个待遇。来人——”
狱卒闻声进来,在炭盆前露出贪婪变态的笑,他拿起烙铁送过来,用苍冥话说:“大人,您请。”
丹阳心惊肉跳:“滚开,你们敢动我试试!!”
呼兰培手里的烙铁离她越来越近,丹阳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度。她闭上眼睛,下意识尖叫一声,挣扎中好像还喊了霍昀廷的名字。
“等等——”
就在烙铁距离丹阳不足半寸时,外间又进来一个人,生生打断呼兰培的刑罚。
而丹阳死里逃生不见一点喜色,她睁大眼睛望着前方,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来人换上羽桑锦袍,少年身量渐成,那红袍衬得他整个人俊朗挺拔。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落在丹阳眼里宛如恶鬼,她使劲摇摇头,想要扫除眼前的画面。
来人就那么一直望着她,纯净的眼神不复存在。
丹阳觉得自己定是跳马车时摔坏了脑袋,她嗫嚅道:“不,不可能。”
“丹阳。”
周子靖展开笑颜,他这一笑露出昔日的少年模样,他上前把呼兰培手里的烙铁夺下来,转身扔进炭盆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丹阳眼珠凸出,神色错愕。
周子靖漫不经心道:“很吃惊吗?是我,你没看错。”
丹阳张了张嘴,声音一时发不出来。呼兰培对他恭敬弯腰:“周大人。”
这三个字落在丹阳耳里,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她粉身碎骨,她呢喃说:“不,不可能……”
她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羽桑花上,语调猛然尖锐:“周子靖!!你在干什么,你把这身衣裳给我脱下来,脱下来!!”
刑架前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当着她的面攀谈起来。周子靖问:“这人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呼兰培说:“回大人,是霍家世子送来的,听说她不仅在丰安刺杀我方使臣,还公然传播妖言,祸乱苍冥与平北的关系。霍世子说她是淇东派来的,或许我们能从她嘴里知道淇东军的秘密。”
周子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有我在,要她做什么?她跟我同入淇东,到如今也不过三四个月,她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不知道的,她又怎么会知道。”
丹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子靖!!”
周子靖无动于衷,扯过一张椅子坐下。呼兰培对他礼遇有加,皱紧眉心问:“那依大人的意思,咱们留着她也没什么用,要不直接杀了?可是……”
他复又看了一眼丹阳:“这小美人长得不错,杀了怪可惜的,送到营中充当军妓吧。”
“不。”周子靖打断他,意味深长道:“不可杀,她还大有用处呢!也许日后,你我二人的前途就在她身上了。”
呼兰培露出不解,拱手道:“洗耳恭听。”
周子靖说:“呼兰大人只知道她来自淇东,却不知她还有别的身份,她叫慕图丹阳,是大雍摄政王慕图权唯一的女儿。”
“慕图王的女儿?”
呼兰培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圆硕,震惊过后,一股掩饰不住的喜色跃然脸上:“真没想到霍家世子送来的礼物如此贵重!如果能用此女震慑慕图王,那我苍冥入主长京岂不指日可待!”
周子靖继续道:“慕图王甚为宠爱她,一度还想要她成为大雍皇后。但呼兰大人先别心急,区区王爷之女还不是她最关键的身份,她还有一层关系,来自藏流阁!”
“呼兰大人方才难道没听见她情急之下喊了谁吗?她喊的是,霍昀廷。”
一个名字让周子靖说得无比清晰,他瞥了一眼丹阳,就见她正用一种失望到溢出恨意的眼神望着他。
“霍……霍昀廷?”
呼兰培后知后觉,仿佛自己马上就能登顶苍冥名臣录了,他连连向周颖确认:“是藏流阁那个少阁主吗?”
过去十几年里,苍冥与藏流阁的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来往颇多。苍冥人在机关术方面的造诣远比大雍要高,可惜受限于地域幅员,矿产少之又少,藏流阁的矿脉一直是苍冥人锻造兵器的关键资源。
可就在年前,藏流阁突然撤掉了苍冥的锻造线,连矿脉买卖也对其关闭。
随后就有消息传来,说藏流山要归顺大雍,而做此决定的正是阁中少主霍昀廷。矿脉来往正式切断的那天,定连驻军首领派人去问缘由。
那位少阁主的原话意味深长:我妻有家训,不让我跟你们玩儿。
呼兰培把几件事联想到一起,指着丹阳问:“莫非,这位就是……”
“正是。”
周子靖对他作揖:“此女是霍昀廷的未婚妻!苍冥如今处在矿资紧缺的档口,擒住她就是捏死了霍昀廷的命门,恭喜呼兰大人,贺喜呼兰大人!”
“周颖,周颖!周子靖!!”
丹阳一次次告诉自己,眼前的人绝不是她认识的周子靖。周子靖是大雍上空最明亮的少年,他松风水月,他意气风发,他风华正茂,他春风得意……他从不会背叛自己的内心与家国。
可当周子靖把她身后的利益关系对苍冥人和盘托出时,她心底的底气突然全被抽走了。丹阳从未这样疯狂过,她尖叫、咆哮、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刑架剧烈晃动,她眸底泛出绝望的苍灰。
周颖望着她,平静地说:“没有为什么。如你所见,苍冥能为我周家满门报仇。”
“平北都要与苍冥结盟了!谁会为你报仇?霍凛一心等着取代萧氏,周子靖你当自己是谁!!”
丹阳气得晕头转向的,她看见周子靖生出两张面孔。两张脸都在晃,一张清晰冷漠,一张是模糊温暖。
周子靖只是淡然一笑:“丹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他们都明白,苍冥的野心远不止几座州府,霍凛也不过是他们占领大雍的一块踏脚石。踏脚石嘛!往上爬的时候需要垫在脚下,爬到高处就会一脚踢开。
“良禽择木,贤臣择主,谁能为我周家上下百人鸣冤,我周子靖就做谁的入幕宾!对不起,骗你同来平北,是我对你不起。”
周子靖转身背起双手,血丝密布的眼睛始终不敢直视她。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骗我……”
丹阳怒火攻心,情急之下呕出一大口鲜血。呼兰培哎呀一声,连忙差人将她放下来,她如今有了更大的价值,自然不是一个普通女囚能比的。
刑室里再无一人开口说话,呼兰培也知趣地观望这两位大雍人的周旋,丹阳满脸是血地瞪着他,她像只被同伴抛弃又撕咬的小兽。
而周子靖像只孤魂野鬼,他强忍痛苦:“还请呼兰大人好生看顾她。毕竟,她现在是你我的登云梯了。”
“是。”
周子靖归降后得到的官职是定连卫指挥佥事,级别比呼兰培要高,他出身平北周家,苍冥对待归降的大雍人历来大方。
“传令下去,定连城加强戒备,霍昀廷怕是不日就要来劫人了。”
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丹阳想去拉他的衣角,但那片锦布擦过她的指尖,一直飘出牢房。她声嘶力竭:“周子靖!你混蛋,你别走,你给我回来!”
她的哭喊让周子靖有些发晕,他站在过道上一手撑住墙,稳住微微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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