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很快过去了。
待第二天清晨的日光洒在格兰芬多寝室窗口,又沿着窗帘缝隙落入室内,爬上某个正趴在寝室中央炼制台前的身影上时,布莱登一如往常般清醒了。
熬夜钻研魔药,累到直接睡在旁边,这样的事情在过往重演了不知多少回,因此他未曾在意,而是起身挥动魔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卸下再施了个清洁魔咒,很快它又变得一尘不染。
换在以往,仅仅这样就足够了,布莱登并不怎么出门,毕竟在他看来窝在寝室里搞研究才是要紧事,什么社交啊,娱乐活动啊...都没有桌面上叮当作响的试剂碰撞声和魔药煮沸的咕嘟声来得美妙动听。
几乎每个学年内为数不多的外出都是为了与之相关联的要紧事,例如一些来访霍格沃兹的教授举办的魔药学交流会、新式魔药的展览大会和魔药学竞赛活动。
上述大会的举办地点都临近霍格沃兹,他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去与大佬们交流探讨,何况参与比赛以及摆上研究成果对自己而言也有好处。
毕竟搞研究最怕的是缺钱...比赛方总会布置些价格昂贵且稀少的炼制材料以作参赛奖励,这对于家境本就拮据的布莱登而言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因此昨日在杰弗兰进门前他就开始着手为近期即将举办的一次魔药学竞赛做准备工作了。
就像绝大多数学生那样,考试前总得刷几套练习题找找感觉,魔药炼制也是如此,手感是至关重要的。
何况眼下他又有了额外的收获——在略显杂乱的炼制台上正放置着一张写满各种颜色字迹的羊皮纸,昨晚布莱登就已经把那瓶似乎制作失败的药剂的性质和特殊功能给琢磨了个大概,现在就差拿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研究报告跑一趟魔药学教授的办公室了。
如果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新发现,自己可少不了好处。
但眼下布莱登却头回没有急匆匆地拿着这些资料一路出门奔向教室,而是站在寝室桌面的梳妆镜前看着自己从昨日邋遢到今早的形象,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整理干净再说。
毕竟今天除了魔药的事,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自己得为了他专程跑一趟。
而一想到向原,布莱登在镜子里的面色便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毕竟前些日子被那家伙折腾得不行,就为了摆脱他说了不少伤人的话...现在可好了,后悔都来不及。
只希望向原在得知一切真相后,能原谅自己在某人错误判断下做出的过分行径吧。
正当布莱登于心下自言自语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余光中的窗台处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转头一看才发现鸠居然早在自己醒来前就特地送了封信件。
几乎不用拆开看信中的内容,布莱登就猜到鸠要做些什么了...而自己也会尽全力协助他挽回向原。
然而当他放下信纸,整理好自己的形象后做足准备出门,刚一伸手握住房门把柄,掌心却传来一阵刺痛——
“嘶?!”
松手的人第一时间便垂眸检查伤口,所幸抽离得还算及时,仅仅留下一道泛红的矩形轮廓,而原先碰过的把手上却在滋滋作响,甚至清晰可见流窜于其上的暗蓝色电流。
该死...级长专属魔法是这么用的么?
布莱登狠狠地锤上门,但眼前的障碍物纹丝不动,哪怕竭尽全力铆足了劲试图撞开它也是徒劳,反倒差点把自己骨头给折腾散架了。
他扶着身子站起来,难以置信地望向窗台——
却在凑近并伸手试探性地触碰其上的瞬间感受到了同样的刺痛。
原来自己被早一步离开寝室的杰弗兰暗中设计,彻底困在这里了。
至于先前放在窗台处的信...
布莱登皱眉看向它,脑海中冒出个猜测:
很显然这是杰弗兰有意为之,他大摇大摆地将其摆放在显眼的位置,无非是笃定自己离不开这里。
倒是有几分安德鲁的风范了...
他暗讽道,索性先放弃抵抗坐在原先醒来的位置上,抬眸打量着寝室内的布置。
眼下杰弗兰拿捏了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魔药如果要抗衡和匹敌魔法的效果,在大多数时候是相当困难的,而眼下并没有能够与之制衡的魔药,看来这次自己是无法赴约了...
布莱登有些垂头丧气地双手支撑着脑袋,看向那些散落其上琳琅满目的试剂瓶和装有各式各样草药的盒子,闭眼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忙其他要紧事。
如今少了自己一人佐证...只能指望于鸠的临场发挥能力了。
*
另一边,被布莱登暗暗咒骂的人早已先一步如往常般来到格兰芬多寝室楼下。
他甚至额外准备了一块怀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秒针,待它磕磕绊绊地移动到心下计量好的位置时,立即抬眼看向了休息室另一侧的入口。
透过水晶打造的院长雕塑,他满意地看到自己要等的人分毫不差地出现在转角处。
......
向原自出门起就始终低着头,此刻也心不在焉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之间,但或许是因为杰弗兰实在太过显眼,那个出现在休息室不远处的高大人影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杰弗兰...?”
向原微蹙的眉间带着些许疑惑,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喃喃开口。
早在几天前,自己就亲口推脱过他的奇怪请求...诸如每日上下学期间的陪同。
他实在有些难以承受这样的待遇...毕竟他们已经再无可能成为同个寝室的舍友了,只要像往常那样偶尔碰碰面就行。
向原自以为习惯了眼下独来独往的生活,毕竟假期前后他就是这么度过的,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天天见的人,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这个想法总是在数次偶遇杰弗兰的那一刻应运而生,向原不得不再度忽略并死死压下心底那一句异议——
那为何你就愿意与梦中的黑发男子同行呢?
每当这个时候向原就开始同自己激烈辩解起来,企图说服自己并不是忽视杰弗兰的感受...况且哪怕是在梦境里,自己也没有整日黏着那个舍友啊!
但到底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差别对待,向原自己也说不清。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杰弗兰依然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像前几日里那样等着他走过去。
向原见此只好颇为尴尬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并摆了摆手,头回想要先一步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感到背部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完全挡住了头顶闪烁的水晶灯,一圈阴影覆盖住了向原整个身子。
后者抬头之际,只能看到他和以往相差无几的笑容,以及红发覆盖下那双微眯的金红色眼睛:
“一起走吧?”
“...嗯。”
向原再度不得已答应了杰弗兰的请求,二人一路无言地走在城堡外的小道上。
期间他唯一主动开口说的话,是关于布莱登的:
“昨日你有和他说那些事吗?”
“这个啊...”
杰弗兰本想转移话题,可眼看向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的认真神情,那双灰眸里只有自己,而不是像刚刚那样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一时间心下还算满意:
“当然是说了,只不过看他的反应...”
“什么反应?”
向原一听情况不对劲,脸色都焦急了几分,但这一幕落在杰弗兰眼里却显得尤为刺眼。
没想到那个昨日里嘲讽自己的人,倒是在他心下占据不少地位。
要不要继续诋毁呢?
哦不...这哪能是诋毁,实话实说罢了。
杰弗兰纠正自己的想法,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张目露急切之意的脸庞,慢悠悠开口道:
“布莱登不想见到你,还觉得那几日你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
“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向原...”
话刚说到一半,杰弗兰突然察觉原本走在一旁矮自己一个头的身影消失了。
回过头才发现向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颤抖着垂下的眼眸里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和前夜里相同的神情...
那种落寞和哀伤,使他整个人都透着碎冰般脆弱的气质。
也正是那样熟悉的目光,令杰弗兰缩了缩瞳孔,胸口处一阵发紧,心悸得厉害。
他的向原,以最令人着迷的模样,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杰弗兰站在原地静静欣赏了片刻,才好不容易从感慨中回过神来走上前去。
他伸出手落在向原肩上轻抚着,像在对待一件残缺不全的艺术品那样小心和珍惜:
“别担心...你还有我。”
少年闻言默然抬头,露出一双空洞的灰眸注视着杰弗兰。
里面本就不多的光彩消散了,连同昨日里残余的希冀,在眼底沉淀为凝絮般的雾色,灰蒙蒙的,透出绝望褪尽的茫然和虚无。
他的梦...至此彻底碎了。
......
在这之后长达整整半天的时间里,向原始终处于走神的状态。
若不是杰弗兰中途见他绊到脚险些摔伤,进而抓住了他的手,后续还真不知道得进医务室躺上多久...
因此向原仅仅在最初有意无意地挣扎了下,之后便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走在暖红色的夕阳下,看二人交织的身形在落日余晖中融为一团分不清彼此的阴影。
期间向原也好几次提出自己想回寝室了,可杰弗兰却执意要带着他散心...口中说着那些安慰的话语,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他抬头望向那个牵着自己走在前方的身影,看着他火红色的头发随风飘扬,与黄昏映衬出极美的画面,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还回眸一笑,目中盛满了暖色。
向原看着这一幕缓缓低下头。
就这样接受现实...好像也不错。
可为什么,还是很想哭...
他不敢抬头让前面唯一在乎自己的人再为他担心,只好含着泪继续走着,走着...
直到一个声音突然自耳边响起,裹挟着一股魔法波动才能产生的飓风,从身后猛然传来——
“向原!”
被呼唤的人刹那间睁大了双眸。
他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地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那片黄昏余烬下隐约可见星辰大海的暮色中,一袭黑衣的男子正看着自己。
那人眼底的墨色如头顶的夜空,而自己就是里面坠落的繁星之一,有种能被入眼就与有荣焉的幸福感,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梦中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让向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杰弗兰很快回过头去,在看到向原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那个熟悉的人影时轻笑一声,敛起眉目间的情绪。
“来了啊...需要给你点时间做做自我介绍么?”
鸠完全无视了他身旁的人,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双目下显而易见的乌青,他看上去甚至比之前还消瘦不少...可见这几日因记忆回溯受了多大的折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视和疏忽。
“我是...你梦中的人。”
那人目露心疼的眼神令向原心下一颤,这样的一幕甚至在梦里都未曾见到过...
然而当他踟蹰着刚想走上前去确认眼前的是现实而非虚幻,却被身后的手拉住:
“向原,他可是折磨你的噩梦。”
杰弗兰看着少年回过头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勾唇望向对面的黑衣男子低笑道:
“真没想到你还会出尔反尔...也罢,事到如今,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么?”
眼见向原并没有下意识挣脱手里的束缚,鸠不得不眯起眼收回目光,重新审视那个人。
可见如今最大的阻碍正是杰弗兰...向原这时明摆着还不敢完全相信梦中发生的事情,可能对自己的态度也摇摆不定。
到底该怎么办?
“也罢,还是让我来告诉向原吧。”
杰弗兰不打算给眼前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他悠悠开口,俯身凑近向原的耳后,却仍然保持着原先的音量,故意让鸠听得清晰又真切:
“还记得你被同学莫名其妙排挤的事情么?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的...就是为了不让你相信并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
闻言向原不由得蜷紧了双手,脑海里浮现出梦中树屋内发生的一切。
当时是自己亲口要求对方放过他的。
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甚至就这么下定决心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了,向原却陷入了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时身陷囹圄,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恐慌和阴谋中难以冷静下来接受那些残酷的事实和真相,所以一昧地选择了逃避...
直到现在向原才彻底明白为何自己会沉沦并执着于梦里的人和那些往事——
因为他始终怀恋着过去的美好,那些酸甜的回忆被自己视若珍宝。
而梦里仓促又悲戚的结局...不完全是他们的问题,更多的仅仅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他终究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对他的好而完全忽视对方的坏的人。
但经历了这番坎坷的回忆,在彻底冷静下来后,他扪心自问才发现他们事实上从未伤害过自己。
哪怕来自于那个十恶不赦的家族,可就像最初卡思伯特·宾斯教授在课堂上所讲述的那样,这个不幸的家族依然还在世上追寻自己的所爱,努力寻找破除诅咒的办法...
而现在想来,他的观点实际上相当语出惊人,在诸多厌恶和恐惧他们的人之中,唯独这位博学多才的教授相信会有这一可能。
向原回忆起曾经自己也无意间说出了这个看法,可到头来却成了叶公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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