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保持沉默,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在伊佐那面前保护自己的办法。
伊佐那并不在意我的沉默,他心情很好,莫名其妙的好心情能够让他忽视我的不配合。或许我的沉默对伊佐那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听我讲那些一定会惹恼他的话。伊佐那只需要我老老实实待着,就能自己热热闹闹张罗起一台戏。
我讲可以自己洗澡,只需要他把我扶进浴室。他并不满意我脱离剧本的步调,就像我不在意他一样,他也不在意我的想法。
伊佐那轻哼的调子穿过朦朦的水汽钻进我耳中,他坐在浴缸的边缘,并没换衣服,依旧挽着衬衫的袖子。他拿着花洒,热水和他的手指一起抚摸我的头发。
我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中,温暖的环境并没有让我脑袋昏沉,相反,我从没有这么明确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末路,全然无计可施。
三十岁的伊佐那对我没有怜悯,他可不会吃装哭那一套,我仅有的小聪明在他面前和猴子杂耍没什么两样。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伊佐那,乖乖扮演我从十五岁的他心中留下的那个深爱他的妻子的角色。
我不怕死,我怕不快乐,我怕不自由。
一想到我要为了好好活着而把自己装进匣子里,巨大的滑稽感就引我发笑。
“你在想什么?乱糟糟的。”
伊佐那的手指按摩着我的头皮,我总觉得他能把手指直接伸进我脑袋里。
“我在想,我的头像一颗柚子。”
“为什么这样说?”
“你可以把我的脑袋扒开。”
我和伊佐那一起笑起来。
“我真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这样疯疯癫癫的。”
伊佐那吻了吻我的额头,他的嘴唇有某种不属于这里的、有些刻薄的凉意。两瓣冰凉凉的嘴唇从我的眉间滑到唇角。伊佐那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一个吻不足以让他发泄此时的快乐,他希望我能陪他一起快乐,于是他像十五岁那年在温泉酒店的台球桌前那样,鸟儿似的啄我的嘴唇,用我逃不开的紫色眼睛套住我。
“我知道稀咲最开始对你发了很大的脾气,我和他不一样。”伊佐那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啊,那枚戒指我丢掉了。清醒之后我才想到那东西是稀咲给你的,真够讨厌。”
伊佐那顿了顿,更深地低下头看我,他贴着我的嘴唇,下垂的眉眼流露出乖巧的歉意。伊佐那此时的样子诚恳极了,他像是怕吓到谁似的,用哄婴儿睡觉的口吻说:“我丢掉你的戒指,你会介意吗?”
我推开他,在他生气之前把左手交给他。
“聪明的孩子。”
他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
“没什么好介意的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会给你准备更好的。世界上谁能有你了解我!”
一枚新的戒指套到我的无名指上。
“怎么样,是不是更喜欢这个?我也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伊佐那的吻再一次落到我的脸上。
我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与稀咲送的那枚花哨的钻戒不同,伊佐那戴在我手上是一枚毫无花纹但分量十足的金戒指。
“一直看啊,喜欢吗?我觉得你会喜欢金子。”
“你想说我老土。”
“老土?谁会不喜欢金子?这可是硬通货哎。你总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到我头上,我哪儿有想你老土。”
“你现在说话油嘴滑舌的,我说不过你。”
伊佐那的笑声不是从喉咙中发出的,而是鼻腔先发出微妙的嗡响,然后带出舌尖的笑。
“我当时也在想,未来的我竟然会娶这种油腔滑调的女人做老婆。不过我并不讨厌,我喜欢聪明人。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现在我大概知道了。”
伊佐那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绕过耳后的皮肤,拢起湿漉漉的头发。他用毛巾一下又一下擦拭我的头发,就像催眠师在施展催眠术之前总要先拿出一块滴答滴答的怀表那样。
“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为我而来的,三木你根本没弄明白这一点。稀咲昏头,真以为你是他的,狗屁!你是我的!我们才是一类人。你没有家,没有亲人,你是个孤零零的野鬼。所以你注定会爱我,因为我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爱你的人。啊,将来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不过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依然是我。”
“你听过亚当夏娃的故事吗,三木,你是我的肋骨,是从我身体中取出来的一部分,这才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你是与众不同的,我和稀咲活该被你耍。我想让你知道我高兴这样,这是理所应当的,被你耍不是丢脸的事情。”
“我记得你说你喜欢我的嘴唇,你说我喜欢吻你的脖子,我记得你耳垂上的痣,我记得你的一切。我记得你爱我,你知道的,你爱我。”
伊佐那的声音并不急促,他慢腾腾地用事实本该如此的腔调陈述。明明没有用上任何威胁的口吻,我却被他平静的声音一层层捆绑,肺部因他的每一个字节遭受挤压,最终爆发出窒息后所特有的火辣辣的疼痛。
他说得对,我的确是一个孤魂野鬼。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默哀,伊佐那就先一步朝我亮出我绝对无法招架的武器。
“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你丢下我十五年,你不想亲亲你的伊佐那吗?”
我该怎么面对伊佐那?他蜷曲的发梢在浴室水汽的蒸腾下黏糊糊贴在眉尾,他用可怜兮兮的脸对我,又是一副我最受不了的样子。这样软和和的伊佐那,这样软和和的眼睛,这样把我看在眼中,这样把我放在心里。
“你是爱我的,对吗?三木,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我在他面前□□,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我尽心尽力企图把自己藏进热水中,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水的温度。我只想离伊佐那远一些。我感受不到温柔的爱,他在用我对付稀咲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明明心知肚明这是他哄骗我的伎俩,但事实却是我清楚他爱我,他阴暗潮湿的、犹如刚饱餐归来,每一步带着骨节碰撞所发出的咔咔声的爬行动物般,叫人头皮发麻的爱。
而我,我又怎么可能不爱十五岁的伊佐那。
我想我找到了如此惧怕伊佐那的原因。与稀咲不同,稀咲无法伤害我,因为我不爱他。而伊佐那,我不可能不爱他。
我爱的难道是伊佐那吗?我爱的是十五岁时精神贫瘠、毫无依靠,把我当作神明一般侍奉的伊佐那。我爱的是愿意划烂胳膊,整夜不眠,只求我能陪在他身边的伊佐那。
我爱的难道是伊佐那吗?我爱的是伊佐那愿意为我豁出一切的爱意,我只想要一个人能够不顾一切爱我。
那是十五岁的伊佐那,小心翼翼隐藏本性的伊佐那。
恰巧是伊佐那。
换其他人这样爱我,我也会同样爱上他。
我爱的从来都只是那种叫做“爱”的东西。
我绝不承认伊佐那比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也想亲亲我的伊佐那。”我捧住黑川伊佐那的脸,我希望能从他紫色的眼睛中看到冷漠的自己,“但是我把我的伊佐那留在十五年前,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找到他。现在的你是我的伊佐那吗?我的伊佐那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我故作勇敢地将伊佐那的眼睛钉在视线中,捧起他脸颊的那一刻我的确是勇敢的,但我根本不敢细究他目光中氤氲的那些沉甸甸的雾霭。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爱你,和你在一起的两天一夜让我发疯了十五年。”
伊佐那坦荡地任由我审判,他享受我此刻紧巴巴的眼神,享受我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他轻声低吟,这话他不是要说给我听,他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不屑于遮掩自己的爱,他不觉得叫我知道他爱我会成为他制约我的软肋。
我不是他的肋骨,至少不是能让他柔软的那根肋骨。
“水凉了,我们该出去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其他礼物。你想知道这十五年都发生了什么吗?我们有很多时间,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伊佐那把我包裹妥当抱到客厅,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过来,围着沙发转圈。伊佐那用脚尖顶了顶狗肚子,狗自己翻倒,摇着尾巴露出肚皮。
伊佐那笑起来,他的脸歪进我的颈窝,嘴唇在我脖颈上咬了一下,我颤栗的皮肤再次引他发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它吗?我觉得它有点儿像我在你面前的样子。我也是这样摇着尾巴,希望你能摸摸我,希望你能更爱我。”
“别打这种比喻。”我想笑,我从伊佐那的眼睛中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那个小小的我在丑兮兮地笑。
“你可不是什么狗,你是狼,我会被你吃掉。”
“嗯……这样说也对。你想先从哪个故事开始听?松野千冬的故事怎么样?”
我下意识抓紧衣摆的动作一定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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