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宿的眼神一瞬间沉下去:“你想离婚?”
终于还是要提了,谭宿的心重重沉下去。
他几次深呼吸,才慢慢坐回地上,仰头看着梁桉。
或许是眼神实在是有些受伤,梁桉挺惊讶,问:“你很难过?”
谭宿很干脆:“是。”
“为什么?”梁桉挑眉,“喜欢我?舍不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把梁桉的惊讶都摆在了面上,谭宿的“喜欢”话到嘴边又咽下,对方对他的感情进展似乎并不抱希望,甚至于觉得自己不该把离婚这么点事儿放心上。
“我觉得能长久。”谭宿答非所问。
这话说得太坚定,梁桉看着他,谭宿的眼神也不躲闪,半晌,梁桉起身:
“等我。”
他走进主卧拿了副画递给谭宿。
“我之前想复刻这幅画。”梁桉说,“但我调不出血的颜色。”
谭宿看着这幅画,忽然就觉得梁桉在他这儿的印象又跟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了。
以前就觉得他随性,举手投足都是无所谓的劲儿,十年前见着他的时候是那样,在酒吧调酒碰见他也是那样。
像东西南北随便走,没什么链子能拴住的马。
但面前这幅画太野性,烈火充斥着整幅画面,女人在熊熊火焰中起舞,房梁砸下,额角的血淌出,她的舞步也没停。
“所以就想用自己的血染色?”谭宿突然就觉得面前的马成了鹰,苍茫大地浩瀚天空悬崖峭壁都能去了,太野了。
“是。”梁桉说,“但还是没调出来,不一样,在画布上洇开后血迹就变淡了,后面还会变深,深深浅浅一变,就没那意思了。”
谭宿问:“哪种意思?”
梁桉指了指画:“多了点时间的味儿,但她不要这样的,她是永恒。”
谭宿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竖了竖拇指:“酷。”
梁桉笑了下,又说:“你闻闻画。”
这味儿太熟悉了,谭宿说:“酒。”
梁桉点点头:“那些火苗顶端都洒了酒。”
“这是谁的画?”谭宿问。
“我妈的。”梁桉说,“就剩这一幅了。”
“......抱歉。”谭宿皱皱眉,他从没跟梁桉聊过他的父母,一直控制着这个话题。
“能给我画一幅么?”谭宿扯开话题,“画小白或者这个屋子,什么都行。”
“行。”梁桉答应得很爽快,视线却下意识往主卧瞥,那间屋子里堆满了谭宿的画像,随便挑一副都是梁桉呕心沥血之作。
但这事儿听得太恐怖了,梁桉瞥见主卧没合严实的门缝都心虚。
谭宿没在意他的眼神,梁桉上次能从里面拿出吉他,今天能从里面拿出画板,他下次要能从里面抬出架三角钢琴谭宿都不觉得惊讶。
主卧都成阿里巴巴山洞了,谭宿想,梁桉就是里面最宝藏的宝藏。
话题聊到这儿就够了,两人把地上的玫瑰花枝收拾干净,谭宿又亲了亲梁桉的额头:“晚安。”
但一直到了周六,谭宿也没能见着画。
周六周末是跟谢书秋和晁弈一块儿约着爬山的日子,夏天太热,几人准备周六下午五点出发,在山上住一晚上看个日出再回来。
谭宿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梁桉正背着登山包坐就诊室里等他。
“来看智齿?”谭宿逗他。
“不给看,敷衍了。”梁桉说,“上回捂的没这么严实。”
谭宿眨眨眼,乐了,他还当梁桉真是小白花没心机看不出的,他点点头:“平时都这么穿,上回演技不好,我之后多练练。”
从那晚开始,两人之间的氛围就不一样了,谭宿说话也不再端着藏着,钓得明明白白。
暧昧了。
梁桉说:“早知道跟你说一声,来接你,让你提前换好衣服了。”
谭宿乐得不行,指指衣柜:“那我现在去换?”
“换什么?”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换衣服?”
谢书秋和晁弈不明就里地看着两个人:“这么穿就行,没外人。”
空气安静了两秒,谭宿看旁边耳尖都烧起来的梁桉,憋笑憋得辛苦,把两人推出去:“走走走。”
四个人一辆车,谢书秋开车,晁弈坐副驾,梁桉和谭宿就坐后面。
车太宽敞了,谭宿看着自己跟梁桉伸手都够不到的距离,半真半假地抱怨:“谢教授太奢侈了,换个小点儿的车我对象也不能靠我这么远。”
梁桉愣了三秒,脸红的都要烧起来。
谢书秋是个温吞的性子,就笑着不说话,但晁弈不一样,梁桉跟谭宿那点事儿早知道了,扭过头:“那你过去呗,要换我坐那儿,书秋早挪我边上了。”
谢书秋无奈了:“坐好。”
谭宿看了眼梁桉,笑着没动,低声问:“还有四五十分钟呢,你待会儿就靠着车窗打盹啊?”
梁桉装听不见,眼睛一闭往车窗上靠,车在前面的减速带上跳了两下,两声沉闷的“咚咚”就这么响起来。
谭宿“哎”了声,伸手过去垫在梁桉的脑后,半长的碎发散在手背上,谭宿没忍住,抓了抓,结果梁桉来劲了,睁开眼:“再挠挠。”
谭宿笑了两声,轻轻按着人头皮的穴位,没多久平稳的呼吸声就一前一后响起,晁弈和梁桉都迷瞪瞪睡了过去。
“临床半年的手法都在这儿了?”谢书秋笑着问,靠边停了车,从手边的抽屉里拿了两条毯子,一条给晁弈盖上,另条递给了谭宿。
谭宿“啊”了声:“物尽其用。”
他把梁桉的脑袋往自己这儿掰了掰,搭在肩上,又轻手轻脚给人披了毯子。
他知道谢书秋在反光镜里看着,也不躲,大大方方给人看。
车子重新启动,谢书秋问他:“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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