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红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时就轻快了许多,没有像她走的时候那么沉重,一脸的茫然。她原打算一直漫无目的走下去 ,走到哪里算哪里,不确定具体的城市和乡镇。可是,刚走到省城,就住下来了。一直住着,沉思默想,也没心情出去采风以求精进。至于说外面流行什么服装,她看都不看一眼,更无心观摩潮流趋势,一副慵慵的样子。住着,住着,却一心惦念着回去,思潮澎湃。
她觉得自己这次负气出走毫无来由。难道有人爱他或者他也爱别人,自己就该负气出走吗?在爱与被爱之间,她是没有抉择的余地的,——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这样一想,心里也就释然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她是不能把表哥从心上摸去的,越想摸去越是坚如磐石。她现在明白了,如果你爱一个人,他爱不爱你并不重要,他另有所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想着他,因为想他而把思念当作一种痛苦的幸福,把自己的人生埋藏在这种幸福里面,直到永远。
怀着这样美好的臆想,她就归心似箭的回来了,离方玉青到达鹰山镇前后只隔一个星期。她回到自己的本地,离他不过几里路,想去看看,也可以去看,不必拘谨也不必找理由。她真恨自己一直以来太过古板,如果她稍稍大方一些,放下过往的一些小纠结,他们之间是可以以亲戚关系来来往往的。把以前种种的困惑都一笔清零。社会都如此进步了,而自己的观念却如此老旧。
这样想,她就忍不住的想去看看他,把手机也开通了。当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个未接来电,心里就砰砰乱跳了,激动得不能自已。想自己黯然离去,哥哥已经联系过她,而她则倔强的不予回复,现在想起来又后悔不已。她需要见他一面把事情解释清楚。当然得把离开的原因圆满的遮掩过去,不露出一丝痕迹。
她是上午十点多去的,先在街上溜达一圈,估计他要下班时,也不在大门口徘徊了,直接进他的办公室。他打听到局长办公室在二楼,上面清楚的写着牌号,忍着心跳,咚咚的敲了两下。门开之后,里面却不是他,还以为走错了,说了声对不起,忙往后退。齐局长说:你是方局长的表妹吧,我们见过。你要是想找他,就到鹰山镇去,这会儿,说不定,他正在山上砍柴哩。说完,冲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
沈玉红吃了一惊,心想:哥哥当局长当的好好的,怎么到鹰山镇去了,是不是下乡视察工作呢?不由问道:那……麻烦告诉我,他几时回来?
回来?哈,怕是回不来了哦!
怎么?可是……为什么呢?
天知道这是咋回事,我也很想知道原委。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里砰砰乱跳,本能的认为,哥哥肯定是因为心眼太直,遭小人暗算了。她面色惨白的愣在那里,一时忘记了身在何处。
美女,不要那么紧张嘛,你表哥,从此以后飞黄腾达也不一定,谁知道呢?仕途的大门是为谁精心的布局又为谁而光明的敞开。
这时候,她回过神来,不知道这个人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她时常听人说,机关单位的人相互倾轧,到这时,似乎领悟了一点点。
- 她不知是怎么下楼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几乎等不到晌午,立刻就想到鹰山镇去探个究竟。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有所准备的。首先,要弄清楚他的具体位置,是在镇里呢还是在乡下,这样唐突的去找他,是不是显得太冒昧,要不要事先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打电话,他也许不让她去。因为他严格自律,工作时候接待来访,影响不好。唉,这可怎么是好啊。算了吧,还是不顾一切去看他。凡事只要不顾一切,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管它鹰山镇,老虎镇,就是在地球的那一头,这回她也豁出去了。
思思想想,走路都不能集中精力,直到撞上了一个人——他都让到大门的边上了,终是被她不辨左右的恍惚样子给惹恼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周亮。小周刚想发火,却一眼认出了她。得知她的来意,简短告诉了几句,神情寂寞的说,你去看看他吧,你去了,他会很高兴。
她还想了解得具体一些,小周却欲言又止,一边告诉她十里岗蹬点的具体位置,一边匆匆的上了楼。手里还拧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黄金软面包——这是他的新任局长在临近中午酒局时的餐前佐料。
玉红回去,和员工交代一下,就匆匆出行。租车行使一小时,他们才在下午四点多钟来到鹰山镇十里岗村那著名的四十八个半坡儿前停了下来。司机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说是再走的话,光洗车费就能抵扣一天的收入,太不划算了。没奈何 ,沈玉红只得一个人往前走。好比又上了一趟猫子山,脚上起了一层燎泡。走到了一看,村子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大人小娃都不知在哪个山圪塔里躲猫猫。那时,她只听到一片人语的喧哗声,却看不见一个人。
没错,正如齐局长所说,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山上砍柴禾,一部分人挖水渠挑塘泥。那一大片一大片开挖出来的荒地在一层塘泥的覆盖下变成一座座黑乎乎的小山。在风的作用下,到处都发出一阵阵难闻的但对于荒山上贫瘠的土壤来说也许是黄金软粪的诱人味道。
小婴儿被放在摇蓝里哄睡着,老人们则架起篝火烧水,一片激动人心的劳动场面。沈玉红在人们的吆喝声中搜寻着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那浑身上下的泥巴点子把他从脸到脚都染黑了。她心中那个俊逸潇洒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此时却以这样令人心疼的状态出现在眼前。忍不住鼻子一酸,泪珠儿滚滚而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看到从半山坡上走过来一个美丽的人儿,浑身上下霞光闪烁。
方玉青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的眨了眨,才确认无疑。随着眼睛的眨动,睫毛上的泥点子进了眼睛里,揉红了才费力的睁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把刚刚挑在肩上的湿泥担子放下来,惊喜的紧走了几步。因为走的太急,没顾得脚下的泥坨子又湿又滑,哧溜一下给滑倒了,两小腿滑进渠沟里,被人生拉硬拽着,最后连自己也带进去。孩子们好玩的笑闹着,看大人们在泥巴窝里拔萝卜。大家伙说笑了几句,一起动手,才把人从泥坑里拽上来,弄脏了小半身。玉红的眼泪却哗啦哗啦再也止不住了,拉着他到一处干净的山坡上,扯一把枯草来擦。哭着道:哥哥,你咋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儿,这哪是你干的活啊?
妹妹,你只要看到这一片由茅草和灌木覆盖着的荒芜之地,经过人们的一番奋斗,由荒山变成了良田;到时候你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在春天的阳光下灼灼其华,这里有你哥哥亲自挑过的塘泥,亲手栽培的树,那时候,你就不会哭,而是笑的和桃花一样灿烂了。
笑完了,我还为哥哥做一首诗:
翩翩君子陌上挑
伊人见君忍嚎啕
若得它日硕果累
谁人忆及血汗浇
妹妹,为老百姓做点事其实不需要别人记得你,出点力也不算什么,你何必在乡亲们面前如此伤怀。你看,他们为了我们,早早就收工了,给我一个提前走人的理由。多么好的乡亲啊,我拿什么回报他们。
她被他的真诚所感动,顺从的擦干了眼泪,不平的说:我就是为你感到不值,你一个局长,又没犯过什么错,凭什么把你派下来挖塘泥?那个……那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她不是在我面前表现得多么爱你吗?就忍心让你——
妹妹,我们见了面,多好啊,说一些别的开心的话题吧。
可是,接下来,他们都沉默了,默默的打量着对方,眼神里只有温柔。
他不知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想起那一条弯弯的长路,她一人孤单的行来,路上不见一个人影。深深的林木里时而惊动一条长蛇,时而跑过一只獾子,她会吓得哆嗦一下;自顾不暇的拼命赶路,要在太阳下山前走完那一条老鼠尾巴沟儿——这个八里岗村的别名听起来就让人生厌,她怎么一个人走过来了呢?
她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一个儒雅的书生气质的人,来到这贫瘠的山区。吃着最简单的粗粮,做着最繁重的活。心里怀着对市局深深的眷恋,投入到一种全新的艰苦的磨砺中。他对于别人的痛苦太过用心,而对自己的痛苦深深压抑的个性会让他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这里的村民饱受生活之苦,孤寡老人,留守儿童,失学少年,一切都在他的眼前发生着。生活总是以它疮痍的一面让他感同身受,让他受尽折磨。从来不肯好好休息一天,把一分钟当成一个小时来利用,发条拧的这么紧,时间赶的这么急。你只要看看那一身泥巴,有哪一个干部能像他这样拼命干活的呢?
等到山上的凉意下来时,他拉着她往回走,洗好了,就准备张罗晚餐。揭开锅一看,里面扣着几样子好饭好菜,惊喜的说:妹妹,你看,乡亲们多好,他们看到我这里来客人了,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玉红一看,可不是,香喷喷的饭菜正冒热气,而那个准备回家的女幼师还把一串宿舍的钥匙也交给了他。笑说道,我的宿舍正开着窗子透空气,还换上了全新的被单,不会委屈了你的客人。
那就太谢谢你了。
他们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女幼师笑着挥挥手,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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