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上至皇族,下至百姓,人人都爱游园聚会。
在自己筑起的这一道高墙内,袒胸露乳,似乎怎样醉生梦死都可以,这是个极度尚道又极度崇文的国家。
男宾们除了首座空空,那是东宫之位,此刻人还没来,其余都在饮酒,空气中弥漫着微醇的气味,有些激进人士喝多了就想脱衣,顾忌女宾,衣襟拉开一半又被身边人连哄带劝地合上。
“不痛快不痛快!”那批人嚷嚷。
这样的人终究少数,大部分是文臣和贵公子,大家都极讲究仪态,酒只是佐料,小酌即可。
不远处,承天公主正腻在皇后的怀里,母女俩亲亲密密地说这话。
长指捻起羊脂玉定窑白瓷杯,里头是空的,没等动作,立刻有壶嘴悠悠往里倒酒,抬头的时候,看到万小侯的脸。
浓眉大眼,唇色略深,脸庞充满棱角,唯有笑得时候会显出一二分狡黠。
“我记得你几乎不参加这种春会。”
司空真哦了一声,执杯懒懒一笑:“官场交际嘛。”
他的神态动作顷刻间便俘获了对面几乎所有年轻姑娘的目光。
万小侯在他身边大剌剌坐下:“说真的,你不去卖身简直太可惜了。”
司空真笑笑,眉毛都没动一下。
万小侯嗬了一声,侧目:“小时候我要这么说你非找我打一架不可。”
司空真不咸不淡道:“你是存心来找打的?”
“就是这个眼神,这个语气。”万小侯咂嘴:“真像小时候。”
酒从薄胎壶嘴里缓慢地倒入羊脂玉杯。
“小时候谁没讨厌过司空这两个字,事事都能轻轻松松拿第一,今日这个老师夸,明日那个老师夸,连我们家老爷子那么个人,都要拿你做标杆,张口闭口司空家的儿子,一边使劲夸你,一边使劲抽我。”
万小侯长出一口气,笑了笑:“如果可以,我还真想赢你一次。”
“……”
“好啊。”司空真轻提嘴角,染上几分笑意:“下次让你试试。”
万小侯道:“行!”突然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忍不住瞥向司空真那条右腿,兀自叹气,挥手道:“还是算了。”
他还没无耻到要占一条瘸腿的便宜。
司空真看了万小侯一眼,笑意不变,只是眸间微暗,他突然悠悠地道:“听说你已经与巨鹿公之女议亲了,她今天来了吗?”
万小侯脸色骤变。
全天下都知道他跟那个女的不对付,偏偏他们两个的爹很对付,议亲,议亲,议他姥姥个亲!提起来他就头疼。
“你存心的吧?”他拧着眉头道。
“问问而已。”
“我服了!”万小侯道:“那女人谁吃得消!都是老爷子乱点鸳鸯谱!”
司空真道:“人家也未必不好,听说她几次上门你都跳墙跑路,半点情面都不给。”
“你怎么……知道?”万小侯略感心虚:“我又不喜欢她,除了躲还能怎样?”仰头闷了一口酒。
看他这副吃瘪模样,司空真心里痛快了些,也没打算再揭好友疮疤。
“对了,书呆子怎的没来?”万小侯道。
“你说顾忧?”司空真望向空空如也的首座:“太子还没到,他怎么会提前过来。”
“呵,太子。”万小侯又闷了一口酒。
他二人这边闲聊,岂知那边席面上已经开始剑拔弩张了。
争吵起因在于某位大人吟的一句诗。
山河不复,何以家为。
大梁不复之山河,就是自前朝被夺走后一直没能收复的关隘十州。
这十座城在六十年前归了乌孙所有。
乌孙人源起黑水,百年前建国,八十年前遣使归顺大梁,六十年前吞并了几乎所有与大梁接壤的小国,当时大梁内乱自顾不暇,直接出卖了十座城池交换和平,五十年前两国在黑水签订盟约,大梁对乌孙进贡,双方各守疆界,约定两地人户,互不侵扰。
两国平衡局面就此维持了近五十年。
直到如今,乌孙衰相已现,统治者昏庸内庭腐.败,本朝的主战派和和事佬派便开始打口水战,一方主张趁其衰弱蓄兵出征,一举收复十州,另一方主张战争劳命伤财弊大于利,万不可发动。
朝堂上口水战已经打了几回,主和派骂主战派挑事精,主战派骂主和派缩头乌龟,今日虽然主力军不在,年轻的新生力量也不遑多让,站队同时直接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还好顾忌着君子之风,没当场朝对方扔鞋薅头发。
万小侯嗤了一声,他如今除了爵位,只占着个翊卫大夫的从五品武职,从主张上来说,他一直是主战的。
“老家伙们迂腐,教出来的门生也迂腐,大梁有朝一日落到这帮人手里就完了。”
万小侯拍了拍司空真的肩:“怎么样?将来真要上战场,我就做那先锋中郎将,再向陛下举荐你做军师。”
司空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长眉微挑:“上战场?跟谁打?”
万小侯道:“当然是乌孙国这帮孙子!”他突然冷冷一哂:“怎么?难道你也被那群缩头乌龟策反了?”
“喂,你可别忘了,当年一起学兵法时,我们在老师身前发下宏愿,此生有志,攘夷尊王,光复旧物。”万小侯提醒他。
司空真微微笑道:“说起来,久未拜祭老师,不知他坟上的草有多高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万小侯声音陡沉:“你是在笑话老师,还是笑话我?”
司空真把酒倒进嘴里:“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来给我当军师,”万小侯道:“别像那些老古板一样整天躲在案牍后,搞朝堂上那套勾心斗角。”
司空真笑笑。
军师不也是整天躲在案牍后吗?
正说着,一声:“太子殿下到。”打破了男宾席剑拔弩张的状态,都知道,陛下自从上次吐血称病不临朝,东宫也算半个天子了,男男女女都起身行礼。
太子声柔温煦道免礼,自己又去向皇后行礼,再到男宾首座坐下,身边一个唇红齿白,相貌出挑的小太监替他倒酒。
众人面色不一,太子妃早薨,东宫如今只有几个孺人,一位良媛,倒是太子身边总跟着些不大正经的小太监,东宫好男风时有传言。
关键是,无子。
太子落座,寒暄几句,便有人说起对乌孙主战主和之事,意求太子做主,那殿下的温润眉头不着痕迹一皱,旁边漂亮的小太监立即大声道:“今日春会,太子有令,莫谈国事,诸位尽兴赏春罢。”
看似主持大局,拨乱反正,实则有人已感觉出上位者对国事的厌倦,也罢,那点激情很快下去了,大家喝闷酒的喝闷酒,吟诗的吟诗。
总之,莫谈国事。
司空真与万小侯碰了一杯,对面坐下东宫伴读顾忧,月白长衫仙逸,只是额头罕见地带了一块青紫,万小侯咦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顾忧瞧着心情不佳,手上沾了墨迹也不知。
万小侯还在问,他不肯说。
司空真道:“是太子吧。”
顾忧面色沉沉。
万小侯马上想歪了:“莫非太子对你……!”
“对我怎么?”顾忧有点懵。
万小侯:“……”
看着这两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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