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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三个黎明

小说:

十三个黎明

作者:

今愉

分类:

古典言情

去日苦多(二)

第二天天还没亮,孟文承罕见地起了个大早。人逢喜事精神爽,以后再不会有人嘲笑他是绝户了,孟煜安的回归让他腰板挺起来,让他在邻居面前抬起头,从来没有改掉的起床气在喜悦中消失殆尽,他的勤劳姗姗来迟。昨天的彻夜长谈让他想明白一件事,既然儿子回来了,那一切都要迅速走上正轨,不然儿子要是不成器靠不住,将来他指望谁给养老?所以在这件事上得勤快点。

咳嗽吐痰声和关门声惊醒了孟今。

睁着眼等到后半宿她才迷迷糊糊睡着,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还没陷入深度睡眠,混沌的脑袋迟钝几秒,猛地就从地上爬起来。

得赶在家里人起床前,尤其是孟文承起床前做好早饭,不然他得嚷嚷一早上,她着急忙慌套好衣服,以为自己睡过头了,然而一出屋,天还没亮,院里黑着灯,隔壁邻居家打鸣的公鸡都还没睡醒。

才四点多。

孟今抹了把脸,又坐回地上,薄薄的被单还留有身体余温,但她的睡意却已一扫而空,按住心口,怦怦直跳的慌张感卷土重来。

孟文承出门了,坐早班车从轻水到崇港市区需要两个小时,来回需要四个小时,她心里默默盘算着,总有一种在等待倒数的感觉。

隔了没几分钟,袁丽桦在屋里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她每天早上都要经历一番这样的折磨,害怕吵醒孩子,捂着嘴,尽力压低声音。

孟今回神,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兑好凉的给她端进屋。

记事以来,袁丽桦好像就没有断过药,她生孩子没做好月子,身体底子本身就差,孟煜安走丢让这具本就不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从身上只有一种病,到现在各种慢性病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导致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她就难受,心脏有问题所以也不能干重活,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药物吊着命。

没有在买药这件事上亏待袁丽桦,是孟文承做得最有种的一件事。

袁丽桦数了数柜子里的药盒,孟今扫了眼,没多少了,撑不过几天。

她接过水,因为长期吃药而颓靡的脸朝她浮起笑,“还早呢乖乖,再去睡会儿吧。”

从外形上看,袁丽桦不像生病的人,个子高又壮,但这都是虚胖,浮肿的肩膀和下肢一按一个坑,孟今收着手劲儿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说:“妈妈,早饭我来做吧,你好好躺着,脚都肿成这样了。”

她略显犹豫,孟今又说:“哥哥以前爱吃什么?我来做。”

袁丽桦欣慰一笑,双臂轻柔地搂住她,“这两天忘了我们小孟今。”

孟今眨着眼睛依偎在她怀里,很贪婪地享受着这个怀抱。

除了袁丽桦没人像这样抱着她跟她说话。她害怕离开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只有袁丽桦在身边,她才有家的感觉,才有一种不会被这个世界丢下的安全感。

她把眼眶边的涩意眨下去,“爸去哪儿了?”

袁丽桦没说话。

九年义务教育,孟今是有机会上初中的。

“到市里了,去看一个爷爷。”袁丽桦说不出口他是为了让孟煜安上学才去的,她这样告诉孟今:“乖乖,今天别去掰玉米了,在家看书,前两天黄嬢嬢家那个姐姐不是把教材借给你了吗。”

孟今垂下眼,“对,书在哥哥屋,昨天没往外拿。”

她探头往外看:“你哥哥还没醒,等他醒了你记得把书拿出来。别怕哥哥,他跟咱们是一家人,不爱说话是因为还不熟,哥哥心肠很好。”

孟今应声,从床上下来,笑眯眯的,好似没心没肺,“那我去收拾一下东屋,晚上在那睡得还挺舒服。”

袁丽桦摸了摸她的头发,极轻地喟叹一声。

孟今只当没听到,努力把屋里大袋大袋的玉米往别处堆,余光里能看到袁丽桦关切的目光,然后她下了床,朝她过来。

孟今知道自己瘦小的背影已经给袁丽桦心里扎上一根刺。

这样就够了。

两个人合力把屋子腾出来足够一个小孩生活的地方,孟今不让袁丽桦再收拾了,赶她回屋躺着休息,她拗不过孟今,先是轻手轻脚走进孟煜安的屋子,像九年前经常做的那样,给他盖上踢开的被子。但这极其细微的动作还是让孟煜安被惊醒,惺忪双眼带着狠戾的凶光,毫不掩饰地朝袁丽桦射过去。

袁丽桦并没被吓到,鼻子一酸,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拽着孟煜安的耳垂。他小时候经常被她这样哄。

过去那几年在养父家,经常会在没睡醒的时候被他从床上拽起来,在那个山村是要起大早去田里干活的,动作稍慢就是一顿打,那个家只有养父和养爷爷,养父生不出孩子,是个老光棍,两个男人就拿他这个外来小孩当自己的“私有物”看待,寸步不离把他绑在身边九年,孟煜安在这种长期紧绷的状态中养成了高度警觉的习惯,昨晚睡的一觉是这么多年来最踏实的一觉。

“饿不饿?饿了就起床吃早饭。”

这种温声细语的问候和亲昵的动作让孟煜安在一瞬间感到陌生,不真实,九年来一直想着要找回自己的家人,但真当自己回到了家,却没想象中那种适应,因为长这么大他没感知过关怀,但还是在看到袁丽桦湿润的眼眶后说:“不饿。”

“妈。”他叫了句。

袁丽桦松开他的耳垂,掌心抚在他脸上,“没事儿,回家了,你在咱们自己家里呢。好好睡吧。”

孟煜安说好。

“床睡得舒不舒服?被子是有点薄了吧,妈回头弹点棉花再给你做一床新的,对了,中午想吃什么?还爱不爱吃西红柿炒鸡蛋?”

他完全插不上话,笑了下,在袁丽桦温声细语絮絮叨叨的关怀下,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袁丽桦愣住,随后也跟着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说,你自己去买也行,待会儿让妹妹带你到附近转转。”

孟煜安的神色也终于柔软下来,目送袁丽桦出门,身心松弛到极致。

天还未亮,但他不想再睡了,坐起身环视整间温馨的屋子。

墙上的旧日历早已泛黄,上面印着香港某个女明星的照片,时间停留在2001年,他走丢那个月,家具摆设也都是九年前的样子,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是他的书桌上放着很多书,看来住在这间屋子的他的妹妹很爱看书,最上面放的一年级课本是他的,扉页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名字,但里面的笔记却是孟今记的,满满当当,非常认真。

孟煜安把书放回原位,推开门,孟今正好端着一碗浓稠的小米粥站在门口。

她喉头滚了滚,壮着胆子说:“哥哥,吃点东西吧。”

陶瓷碗比她脸还大,米粥徐徐散着热气,灼热的温度烫红了她的指尖。

孟煜安把碗接过来,忽然想到她记在书上的笔记,字体漂亮又秀丽,跟她本人这副干巴巴模样一点也不一样,“以后不用专门给我送,”

孟今“哦”了声,手指搓着衣角,做了一整晚思想建设,刚才袁丽桦也说不要怕他,可她还是不太敢跟他说话,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他。

“那有衣服要洗的吗?我待会儿正好要洗衣服。”

他实在没有让女生,何况是这么小的女生帮他洗衣服的想法,“没有,我的衣服不用你洗。”

孟今又无声“哦”了下,那怎么办呢?这不让干那不让干。

“乖乖,三轮车钥匙你放哪儿了?”袁丽桦往脑袋上箍了头巾,一身下地干活的打扮。

孟今回神,把她往屋里推,“不是说了我自己去就行吗,反正也没多少玉米要掰了。”

袁丽桦硬要她留下,“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儿去?听话,在家看书。”

孟今很想说即使平时都是孟文承跟她一起去地里干活,但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在干,无论是掰玉米还是拾棉花,他永远都是在旁边“监督”。

“回来也能看,我能干!真的,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母女俩争得昏天黑地,旁边的孟煜安没作声,三两口喝完米粥,搭着袁丽桦的肩膀搂住她,力道不重,但无法挣脱,“我去干,你们力气活比得过我?”

“不行……”

袁丽桦话还没说完,孟煜安看向孟今,“钥匙给我。”

孟今连忙跟上:“你不知道位置,我带你去!”

“累了就回来,”袁丽桦追出去,叫住孟煜安,“别跟妹妹掰太长时间。”

早上六点在干农活的人眼里是一个黄金时期,找收割机来收玉米太贵,孟文承舍不得,所以每年都得靠人工来收,越临近中午日头越毒辣,孟今干活的利索劲就是被烈日训练出来的,中暑的滋味很难熬,尤其身处在高大密集,空气稀薄的玉米地里。

所以连孟煜安都没想到孟今能手脚不停地掰三大袋满满当当的玉米,并且还能独自一人搬到三轮车上。

一辆车快装满,孟今停下,招呼孟煜安,“哥哥,喝点儿水吧。”

孟煜安接过水壶仰头喝了几口,锋利的喉尖上下滚动,薄汗从额间滑落,他随意抹了把,大喇喇坐到车座上。

解了渴,孟今正打算接着回去干,孟煜安忽然问她:“你多大?”

回来这两天过得比较兵荒马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有人想到过孟今,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了解这些,但总归都是一家人,这是他的妹妹,她管他叫哥。

孟今碰上他的目光,又迅速挪开,握紧水杯低声说:“8岁。”

声音太低了,导致孟煜安根本就没听到这声音中夹杂着的颤抖,他喝水的动作一滞,打量孟今,也就是说,孟文承和袁丽桦在他走丢一年之后就生下了孟今。

他略感惊讶,这么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风一吹,衣服空空荡荡,巴掌大的脸上那双杏眼大得吓人,肤色蜡黄,模样一点也不水灵。但小小一个女孩居然这么能干,会做饭,会干农活,跟他相比甚至一点也不含糊。

现在他们养闺女是这么养的吗?

孟煜安把水壶扔给她,“待这儿看车,别丢东西,我再掰一袋就回家。”

在这儿哪有人会偷车呢?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没人会干这种事,孟今愣愣地抱着他的水壶,盯着孟煜安穿梭在玉米地里的身影,没由来地产生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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