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完全懵了。
她像个傻子一样,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在他疑惑询问的目光里,觉得脑子彻底停转了,如遭雷击。
她的师尊,不认识她了?
还是说,他根本不是云别尘?
她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结巴了半天,才说出整话来:“是,是在下唐突了,可否请教公子芳名?”
这与她师尊一模一样的人垂着眼帘,沉默了一小会儿,“我闺名一个云字,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黎江雪眨眨眼,恍惚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他是云别尘,也不是云别尘,就好像她刚刚醒来时,出现在身边的黑猫一样。
他因她的记忆而生,与她真正的那位师尊,有着相似的脾气秉性,这副差得没法要的身子,也如出一辙。这全因她对他太熟悉的缘故。
但是本质上,他只是一个幻象,是她脑海里的投影。
那么,真正的云别尘,会在哪里呢?
她愣了半晌,只觉得既迷茫,又忧心。
这后土试炼竟然如此玄奥,令人捉摸不透。明明是一同进来的两个人,却要硬生生拆开,各历各的劫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师尊,竟然也并不是**。
这里面,藏的是什么玄机呢?
云别尘那一边,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如果他真的也失去了灵力,万一遇到危险,连一个能帮他挡的人都没有。
或者说,他的幻象里,也会有一个自己吗?
黎江雪浑浑噩噩地想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面前的人却又看了看她,轻声试探:“姑娘?”
她勉强拉回神智,强作镇定,“我叫黎江雪,你,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黎姑娘。”对面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多谢你。”
她注视着他,心里怪异极了。
她从没和云别尘这样生分过。
从来到这个世界,见他的第一面起,她就向来没大没小,尽管嘴上叫着师尊,心里却没怎么把他当师尊看过,只是喜欢凑在他的身边,喜欢习惯性地照顾他。
毕竟,他身子那么弱,任谁见了也会忍不住想多管管他。
至于后来,对他生出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就更是如此。虽然心里总在警告自己,够了,停下,别再越界,人动得却总比脑子快,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哄他,护他,竭尽所能地宠着他。
而他对她这个徒弟,
也素来亲近。
无论闹怎样的别扭,他从不会真的生气,也不会说半句重话,反倒是她激动起来,和他吵过两回,过后他顶多半真半假赌两句气,仍然温柔亲**待她。
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连一句“阿雪”都听不见。
她眼眶微热了一下,将那股涌上来的酸意忍下去,声音低低的:“我给你上药。”
婢女已经将她要的东西,全数送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挽云别尘的裤腿,“你别怕,让我看看伤。”
语气极尽轻柔谨慎,只怕他不许。
毕竟,眼前的他似乎对她全然陌生,对一个男子而言,让女子看了身上,无疑是极大的冒犯了。对了,他在这里的身份,还是一个官家公子,理应是养尊处优,守着男女大防的礼教长大的。
不过面前的人却并未反对。
他沉默地接受了她的好意,只是在裤腿卷到膝盖时,嘶地一声,轻轻痛呼了一下。
一路回来,渗出的血已经结了痂,与衣料连成一体。
黎江雪慌忙将动作放得更轻,也没多想,就低下头去,向他伤处吹了几口气,口中哄道:“怪我,是我不好。不疼,不疼了。”
活脱脱像在哄小孩。
这人抬起眼看她,眼神像是羞怯,又像是窥探。眼尾带着些薄红,像小钩子一样,探到人的心里。
她忽然又有些发愣。
哪怕明知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云别尘,她仍然忍不住要将他捧在手心里,看他皱一下眉头,心里都被揪着似的不是滋味。
说她没用也好,丢人也罢,这种习惯好像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甚至,此刻比平日做得更熟,更不加掩饰。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面前并非真正的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想怎么做,想怎么说,都随心而动,而全然不必考虑,两人之间还顶着一个师徒的名号,也不必去想,他的情意究竟是对着谁,自己该不该及时止步。
这样想来,幻境也并非一无是处。
她眯眼笑了笑,原本要去拿药瓶的手,就改了个方向。
“你喜欢话梅、金橘,还是海棠果?”她将手悬在蜜饯盒子上问。
云别尘就瞧她一眼,“做什么?”
“怕你疼得哭,堵你的嘴。”
“……”
“逗你呢。”她笑出声来,“是真怕你疼,想着先给点甜头,哄一哄你。”
说着晃晃手
,“要是一会儿手上沾了药,可就没法喂你了。
眼前人脸颊微红,宁可低头看着膝上伤口,也不看她。她也不管,自顾自地挑了一枚紫苏梅子,就递到他的唇边。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吃了,软软的嘴唇,在她指尖一抿,惹得她心里一阵痒。
从前在山上时,没有这些东西,拿唐止腌的桂花蜜对付他。如今借了这假身份的光,倒是什么花样都有了,只可惜,喂的终究不是他。
黎江雪望着那张脸,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样子,倒真是乖巧,招人疼得不行。要是这人在现实里,也能这么软乎听话,心里不藏那样多的事,她连做梦也能笑醒了。
她把药倒在棉纱上,一点一点地,去擦他的伤口。
他膝上那一下跌得狠,两腿都摔破了,翻开鲜红的口子,原本已经开始结痂,这会儿清理上药,又碰开了,血水顺着小腿慢慢地往下淌。
她的心忍不住就揪起来,轻声问:“疼吗?我再轻点?
云别尘的嘴唇动了动,原本像是想说什么的,最终却没出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脸却无端埋得更低了些。
她闻见一阵好闻的紫苏味,混合着蜜糖甜香飘来。
抬眼看了看他,他好像连耳根都红了,双腿都被她抱在手里,自己用手揪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江雪极尽耐心仔细地替他上药,其实心里面在怪自己。
眼前总反复出现,他被顽童一枚石子打在腰间,踉跄着摔倒在地的样子。
都已经是幻境了,为什么就不能盼他点好,给他一个无灾无病的身体,还有一段平安顺遂的人生。为什么就非得让他孤苦病弱,当街受辱?
难道她心底里这么无耻吗?
还是说,在她最见不得光的念头里,她希望他永远依赖着她,离不开她?
正微微出神,却听门边传来婢女的声音:“小姐,侯姑姑请您过去一趟。
云别尘身子一动,像是不自在似的,急着要将裤腿放下来,不料却牵动了腰伤,疼得眉眼都紧皱起来,脸色白得厉害。
黎江雪正替他缠纱布,腾不出手抱他,只能将他挡住,回头时没什么好气。
“正忙着,没空。
“奴婢瞧着,侯姑姑的脸色可难看了。
“谁爱看谁看去,我不看不就完了。
“小姐……
她不想与对方缠下去,
只能敷衍:“知道了,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就过去。
婢女总算是离开了,云别尘却从她摆弄的纱布后面,抬眼看她。
“你不该带我回来的。
“为什么?
“会害了你。
黎江雪的手停了停,忽然笑了。
这会儿的神态和口气,倒真的很像她那位师尊。总是在自己心里默默打算盘,拿主意,而从不考虑她究竟怎么想。往好了说,是我行我素,往不客气了说,就是自以为是。
既然是在幻境里,她也没必要讲什么对师长的恭敬。
“哦?那你现在已经在我家里了,该怎么办呢?她扬着嘴角,“我都已经替你上药了,这会儿再丢出去,会不会有点晚了?赔本的事,我可不做。
对面像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无赖,呆了一呆,才小声道:“多谢你出手相助,我不该再给你添麻烦了。
“这就走了?
“若有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黎江雪的牙根,又有些久违的痒痒。
她还以为幻境里的云别尘,是一味的乖巧听话,惹人疼呢。没想到,她师尊终究还是她师尊,这副气人的样子,是一点没变。
大约是她实在被气多了,才忍不住都带到了幻境里。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她做主。
“想走,也得把伤全都包扎好了才行。她咬着后槽牙笑笑,“要不然,人家以为我多冷酷,伤成这样的人也往外赶。
说着,一把抱过他双足。
他脚踝纤细,骨骼分明,被那镣铐磨得,一整圈都是破损的红痕,落在白皙皮肤上,极为扎眼,看得人直皱眉头。
黎江雪原本倒真没多想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替他脱下袜子,方便上药。却不料这人抿了抿嘴,忽地将腿往回一缩。
她错愕抬头,就见他一把扯过床上被子,竟是将自己牢牢盖住了。
“你……
“男子的脚,不该给外人看。
她望着他微红的脸色,恍然有所悟。
在这个世界,的确如此,别说他此刻的身份是官家公子了,就算是做杂役苦工、街头卖艺的男子,也断然没有肯让人随意看去了的。这种事于男子,就好像被人看破了身子一样,羞耻得很。
只是云别尘平日待她,实在太亲近了。
她能搂他,能抱他,他只穿一身中衣病在床上的时候,她也敢将他暖暖热热的身子往
怀里按。他从不拒绝,她也就丝毫不知道避嫌。
在他面前,她从来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但是幻境里的人,与那位敢点起迷香,往她身下钻的师尊不同,人家是知道羞的。
她一时也不敢轻薄他,只迟疑道:“那……你自己来?能行吗?
床上的人并不回答她。
他只是抱着腿,将自己和被子牢牢地裹成一团,埋着头,下巴低得都快挨到被面上了。不说话,也不动,只有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是小蝴蝶停在脸上。
黎江雪喉头微动了动,想伸手把药瓶递给他,看他不接,于是有些尴尬地放在床边。
“要不然,我先出去吧,你自己试试。要是不行就别勉强,还是叫我,或者,或者我去府里找个侍人来帮你。
眼前人仍是没有反应。
她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识趣地起身要出去。
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低低一声:“等等。
她一怔,转回身去,就见他还是那副姿势,誓要和被子永不分离一样,只是抬了头看她,眼尾斜斜挑起来,里面透着几分水光。
是她熟悉的那种,明明肚子里盛满了心思,却偏要装得云淡风轻的模样。
每一个眼神,每一分神情,都似乎在说“我不要紧,但若是你真信了他,不去挖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小九九,那可完了,不知道他会在哪一日和你旧事重提,闹得你哭笑不得。
这副样子,可真是很得她师尊的精髓。
她不得不走回去,重新在床边坐下,“怎么了?
这人往就放在床头小几上的药瓶瞟一眼,“够不着。
“这么近,就够不着了?
“……腰上一动就疼。
黎江雪看着这低着头的人,没忍住就笑了。
还别说,这幻境里的云别尘,其实比平日好对付许多,作得直白,作得可爱。也许她心里确实没出息,就喜欢他这个样子。
毕竟平日里,她的师尊是一句疼也不肯喊的。
“又不许我看,又不许我走,你说怎么办?她凑近看他,带着笑音,“我总不能蒙了眼睛,替你上药吧?
这人眼睛转了转,似乎对她这副语气,很不能适应。
她叹了口气,伸手探进被子,“乖,不许躲了啊。
这一回,云别尘果真没动。
她捉住他的脚,小心地拉过来。这人常年体质如此,手脚冰凉,抱在
怀里跟一块冰似的,衬着脚腕上鲜红伤口,让人心里一颤,又忍不住大皱眉头。
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在心里感叹。
要是面前的,是她真正的师尊,她大概没有这么大的胆量,生怕事后无法收场。
但既然是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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