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起伏的地貌，灰土和沙尘飞扬，云满绕开地面上的深坑，朝着那团庞大阴影而去。
她将离城市最远的巨型机械物定为了第一个目标。
这里应该是发生过一场大型轰炸，密匝匝的弹坑，像是一个个被撑开的毛孔。
离那巨型机械物越近，弹坑越密集，数不清的机械残骸被掩埋其中。
并不是一个适合骑自行车的地貌，但她也没有办法，这至少比她徒步来得快。
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自行车被云满踩得快要飞起。
吱呀吱呀吱呀——
车轱辘悬空三秒，啪！轻巧落地，飞速旋转。
【兴奋的触手们：赛车！我的我的咕噜咕噜咕噜……】
有几根盘旋着缠在手臂上扬起头，被风吹得上下左右乱颤。
【眩晕的触手们：我的我……yue。】
起伏的山脉，就在前方的机械物，广袤的旷野上的一切看上去都如此的近，实际却相距千里。云满总觉得自己已经骑了很久，才终于到了目标近处。
它的真实体型比在远处看起来大多了。
大得出乎她的意料，一栋五层居民楼的大小，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毁天灭地的大型怪物。
冰凉的雾气中，巨型机械物浑身都是烟熏火燎后的漆黑痕迹，它的身体是一个巨幅广告牌。
“天星科技改变您的生活。”
巨大的拟人化四肢从广告牌两侧伸出，设计者还给它穿了两双合适的皮鞋——是的，它有四个脚。
但此刻断了一只，腿部残骸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待着。
它圆鼓鼓的脑袋缺失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飞了。
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废城的方向，直勾勾、阴恻恻，似乎在笑。
它像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云满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巨大的标志性□□器人从迷雾中走出，导弹炸药从天而降，试图暂缓它进攻的脚步。
人类躲在最后的城市里，神经紧绷，观察着那片充斥着弹药气息的荒野，火光吞噬了一切。
进攻的机械人最终死在了这片土地。
他们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吗？
那座堆满废物垃圾的城市里没有人类尚存的任何痕迹。是人类发现了新的安全基地，还是……他们根本没有赢得这场战争。
在记忆里仔细搜索了一遍，人类发展的历史上确实有过人工智能集体反抗的一段经历，但并没有这么惨烈。
无非就是一堆商用机械人不满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止的工作，于是聚集在一起在街上游行抗议，然后被武装安全部的子弹击穿机械核心，死在了那条游行的街上。
系统应该不会在检测程序中设定人类灭绝这种消极的背景，云满更偏向于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已经在更合适的庇护所安全存活，开启新的篇章。
倒不是她的思想多积极，而是这种走向更符合上面那群人的尿性。
围绕着广告牌机械物走了一圈，手臂上缠绕的触手看起来十分兴奋，就算是被冻得发抖也要昂扬着身姿仔细观察。
【激动的触手1号：爆炸，毁灭，我的！我的！】
【迟疑的触手2号：我，我的末日。】
【自闭的触手4号：……】
跳上机械物的一只脚，云满仰着头四处寻找，试图发现任何有关于标记的痕迹。
【殷勤的触手3号：我的我的是我3号。】
一只触手缠上她的手指，在几次轻而易举地穿透她的手后，就抬了起来，在空中晃了晃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注意到了它的提示，云满望向几十米远外的机械断腿。
皮鞋底正对着她，一个硕大的3号印入眼中。
她先前没有猜错，所谓的13号机械体，应该就是在这群被遗弃在旷野的机械废物中的其中一个。
目标一下子更加明确，扶起自行车，云满毫不犹豫地前往下一个机械物。
被无数臂粗的电缆缠绕，这个机械体更接近于人类的体型，乍一看就像个没皮的金属骨架。
也可能它曾经有皮，只是在岁月的侵蚀中只留下了这具空壳。
整张脸都被炮弹轰烂，稀稀拉拉的电线垂下，颓废地坐在地上。
在它后脑勺的铁皮枕骨上印着，17号。
不是它，下一个。
穿着笨重的废品回收员在废土间穿行，她穿过重重迷雾，在一个个的机械残骸前停留，逐渐拼凑出一张完整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战争史。
“人类终将抛弃一切束缚。”
站在最后一个机械物下方，云满抬头看着这个可怖的人造产物。
它是离城市最近的一个，同时也是最惨烈的一个。
乱七八糟的巨型机械部件散落一地，分不清哪里是腿哪里是手臂。
一整颗脑袋被整齐削掉，脸部充满了大口径子弹痕迹，孤零零的落在防护墙下，仰望着上空。足以看出当时场景的混乱与动荡。
“人类终将抛弃一切束缚……”
在防护墙上张贴着这样一则标语，但是被撕成了两半。
另一半似乎在机械体的手中，“赢得胜利”这四个字，连着它的身体一起被尘埃覆盖。
高频的音乐声让整个场景显得更加空旷、寂静，一种奇怪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这就像一个真正的末日。
没有找到这个机械物身上的字符标记，它的身体太过残缺，也许是那一部分在战争中被损坏了。
但所有的机械物都已经被检查过一遍，也只能是它了。
拿出包里的金属块，云满将它放在了机械体破损的核心上。
一阵白光闪过。
监管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09监管者*：“任务目标获取失败，您当前还有，一次机会。”
不对？！
怎么会不对？
难道她遗漏了什么东西？
贫瘠而冰冷的风景一望无际。
3号，2号，18号，20号……
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见过的每一个数字，确实只差13号。
等等。
一阵寒气沿着脊背下蹿，云满浑身一震。
除非……这些机械体并不只有二十个。
被炮弹轰碎的那一片残骸上原有的标记早已经看不清，它是——第21号机械体。
先前的推测被全部推翻，她不禁愣了愣。
她已经沿着城市走了一圈，不可能有漏掉的。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数过，包围城市的确实只有二十个机械体。
第13号机械体会在哪儿？
这片区域再没有类似的巨型机械，没有系统指引，似乎也没有任何线索告诉她下一步该从何找起。
【无聊的触手们：我的在思考，思考，什么？】
“让我想想怎么委婉点跟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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