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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识

小说:

蘸霜色

作者:

壶舟

分类:

现代言情

雪风像利剑一样拍打在清明的脸上,有一种畅快的痛感。

不像药浴时的细火慢熬,有一寸寸的火苗钻进她的骨髓肆意撕咬,令她苦不堪言。

马车颠簸无状,在林中飞窜。清明也不知她何来的勇气,但她知晓,与其受坏人摆布,不如由老天安排她的去路。

方才连秦嬷嬷都惧怕的将军,定是一个颇有权势的人。

她曾听离云无意提起过,上京城内到玉渡寺的路只有一条。盘查她们马车的羽林卫不在少数,又往来迅速,说明道路宽阔,能策马疾行。

因她不能视物,耳力格外敏锐,大致能从马蹄声中辨别羽林卫离去的方向。

他们要下山去,正与她同向而行。

若马儿再快些,必能追上。

*

“你指挥羽林卫,大张旗鼓地搜寻那刺客的踪迹,可我却知道,那刺客两月前就中了沙陀族秘毒,按理说不出一刻钟就死于非命了。这尸首有那么难找吗?还是说你要寻什么人,不方便明着找,只能以公谋私?”

马车里,晏时序一身玄服锦衣,手执白棋,与柳映舟相对而坐。

“一切瞒不过时序兄的法眼,在下确在寻人。”柳映舟抿了一口茶,悄无声息地吃掉晏时序的一颗白子。

晏时序瞅了一眼自己被杀得毫无气势的白子,表面云淡风轻,暗地里咬紧了后槽牙:“哦?能有你当朝枢密使都寻不到的人,可见此人非同一般呐。”

柳映舟笑而不语。

“你的仇家甚多,每日从你枢相府拉去乱葬岗的江湖杀手不计其数,倒没见你对哪方势力上过心,遇上则杀,从不过问来历。这次声势浩大,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该不会......还是为了找她?”

柳映舟指尖一顿,重新找了个地方落子,语气稍有凝滞,“她曾说要来找我寻仇,以她的身手,应该花不了这么多年。她并非中原人,想必是在某处迷了路。既寻不到我,合该换我去寻她。”

晏时序狐疑地打量他一眼,手中的棋子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我以为......大祈国破那日,你不顾一切掘了祈哀帝的陵墓,又将上京翻了个遍,心中已然有数了。”

帘外重雪压枝,惊起乌鹊哀哀。

冷风呼卷帘幕,一只失群的孤雁,寂寥廖地闯入二人的视线。

马车内的气氛骤然冷了几分,晏时序撑起下巴,看了一眼窗外,又转头看向柳映舟。

他倚窗而坐,任寒风鼓入袖中,雪色幽浮于衣裾之上,暗暗递出碾冰般的气息。

此人行的是仙风道骨,只有提及那人之时,眼角眉梢才会流露出一抹极淡的哀色,不自觉地沾染上些许凡尘气。

晏时序眼皮半合,叹息道:“执念太深,非长寿之相。”

“倘若上天眷顾柳某,应让她早日来找我寻仇。倘若上天不眷顾,”

柳映舟神色清淡,兀自拾起檀木棋盖,置于棋盒之上,二者严丝合缝,寻不出半分错漏。

晏时序顿感不妙,他眼疾手快夺过他的棋盖,绷着脸露出一道谄媚的笑:“柳兄,倘若上天不眷顾,就让你输我一盘棋,而你那位仇家,如愿找你报了仇,你觉得如何?”

两人对弈,从戎州对到上京,他可从未赢过柳映舟。他们这下的不是棋,而是他晏公子的脸面。

怪只怪他平生就只有这么一个看得对眼的好友,奈何棋品差到没谱,时常弃局逃遁,十分可恶。

柳映舟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指尖探入棋盒中,“我原以为制心一处,便无事不办。可万事万物,又需讲究一个‘运’字,非人力能左右。倘若上天不眷顾,我余生所寻,不过是一副枯骨罢了。”

“是是是,柳兄所言,正是这个理。”

柳映舟手中的黑子落于白子之中,姿态从容,“时序兄,请。”

晏时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目光又挪到棋盘上,发现黑子竟自绝生路,一息之间,所有布局谋划悉数崩裂,呈现出溃败的趋势。

而晏时序半死不活的白子忽然有了生机,如旱田遇甘霖,很快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晏时序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你这是......”

“不好!有刺客!保护大人!”

外面突然慌乱起来,马车内的两人放下棋子,晏时序正声道:“莫不是那刺客没死透,又来杀你了?”

“也未可知。”

说罢二人下马,远远望见一辆发疯的马车,不管不顾地冲上来。眼看就要撞上他们的车驾,柳映舟欲上前将它拦下,晏时序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扇子,挡住了他:“不如让我来会一会这个刺客。”

于是纵身一跃,玄色的身影在空中陡然落下,朝着清明身下的马狠狠一踹——

清明猝不及防,手中没有支撑物,直接飞了出去。

白绫裂成两半,被风卷起,很快融入雪色中。

清明则落在不远处的斜坡上,身子不停地往下滚,正要撞上一只尖斜的树桩时,柳映舟眉头微蹙,飞身上前,单手揽住清明的腰身,将她救了下来。

二人刚一落地,柳映舟便毫不留情地将清明丢在雪地上。

“咳咳咳……”

清明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五脏六腑皆在嗡嗡震颤。

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呛了满嘴的雪,细颈起伏艰难地喘着气。

晏时序没想到这个刺客如此弱不禁风,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尴尬地掩了掩眸,又踱到柳映舟身侧,飞快道:“在下帮柳大人解决了一件大事,柳大人要拿什么东西赏在下?奇珍巧物,金银珠宝,在下都使得。”

柳映舟仿佛没听到他的邀功之语,提步就欲离去,余光忽地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他蓦然转身,难以置信地望向清明。

地上的女子肤若素瓷,眉间噙着白雪,像一盏碎掉的玉器。

他脚步凝滞,脑海不由自主地将碎片拾起,拼凑出一张完整的面廓。

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时有雀鸟踏枝,桃瓣携霜簌簌而落,拂过白发青衫,点染这场失而复得的梦。

四周静寂无声,连他的心跳声都隐去了,只化作一道略微颤抖的试探。

“你是......阿萤?”

*

清明不认得什么阿萤,她听见刚才那位将军的声音,心中腾起一丝希望:“将军救我。”

半晌没有人应。

清明又低声喊了一遍,“将军?”

仍是没有人应。

可是她明明感觉到,有几束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有审视,有探究,可就是无人应答。

在她开口的那一刻,柳映舟眸中的光亮暗了下去。

眼前的女子身形、样貌都与他记忆里的人有七八分相似,可这性情与语调,决不是阿萤的做派。

阿萤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坚韧有力。她能徒手扭断一只黑熊的脖子,一把短刀使得出神入化,眨眼间就能取人性命。

她从不软声求人,即使被人欺辱地踩在脚下,都只会咬牙以命相搏,最终两败俱伤,也绝不服输。

而雪地中的女子,举手投足俱有一副柔态,与阿萤判若两人。

柳映舟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目光冷冷扫过清明。

晏时序觉得今日的柳映舟很是反常,竟会对一个陌生女子上了心。

又听他唤她阿萤,嘴巴像被鱼钩勾住了一般,惊讶道:“柳兄,她就是你一直找的那个阿萤?”

未等柳映舟回话,他便连忙俯下身,去抬清明的手臂,想将她扶起来。

“阿弥陀佛,可算找着你了!为了找你,柳兄差点把上京翻个底朝天。幸亏找到了!也不枉折腾了这么三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要不是我拦着,姑娘你可就被羽林卫当成刺客乱刀砍死了!那羽林卫可是天子护卫,杀人不眨眼的!”

晏时序絮絮叨叨,耳边冷不丁传来柳映舟的声音:“她摔得如此之重,贸然起身只会伤及五脏六腑。时序兄行医多年,处置刺客,竟不如杀人不眨眼的羽林卫。”

晏时序急忙收回手。

一激动,差点忘了这茬。

不过……嗯?

听出柳映舟话里有话,他转身问:“你的意思是……”

她不是阿萤,而是刺客?

柳映舟不说话,算是默认。

晏时序笑容凝固,顿时泄了气。他恹恹地抽回手,不料清明突然拽住他的袖子,低声求道:“将军可否救救我,我……我不是刺客。”

方才这位将军说的话,她不甚明白,但隐约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他不是坏人,兴许能救自己一命。

如果再不脱身,秦嬷嬷和离云就要追来了。

清明仰着脸,喉间窜上一股腥甜,她咬紧牙关咽回去,嘴角仍渗出血迹来,洇湿了身上的斗篷。

看样子伤得不轻。

柳映舟心间一紧,脑中恍然出现诀别那日,阿萤遍体鳞伤的样子,素履不自觉地松动。

他想,时隔多年,阿萤已不是当时的少女,模样变了实属正常。

会不会……是他看错了?

风声愈紧,清明哀求道:“求将军救我,我……不想死。”

姿态谦卑,声音柔媚,像江南缱绻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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