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望江楼的生意非但没因拒绝陈彰而受影响,反而愈发红火。
但所有人的心里,都隐隐提着一把刀。
年关将近,楼里每日宾客盈门,药膳的香味从清晨飘到深夜。
沈墨渊虽因姚筝的婉拒略有不快,但望江楼如今已是桐城的脸面,他非但没为难,反而又介绍了几桩省城来的宴席生意。
沈墨渊与陈彰并不心急。
毕竟,望江楼的名气越大,待日后获得望江楼的价值也就越高。
午事刚刚结束,贺斩穿过前厅,听到账房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他脚步顿了顿,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李掌柜和几个账房先生等人都围在姚筝的办公桌前,不知在说什么,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贺斩!”
要好的账房先生瞧见他,笑嘻嘻地招手:“快进来,正说好事呢!”
贺斩推门进去,屋里的暖气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姚筝坐在红木书桌后,今日穿了件藕荷色滚银边的旗袍,外罩同色开衫,发髻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耳侧。她正低头看账本,嘴角噙着浅笑,听见动静抬起眼,目光与贺斩对上。
那一瞬,贺斩觉得屋里的炭火盆烧得太旺了些。
“正好你来了。”姚筝合上账本,示意众人:“都先去忙吧,年终奖的事就这么定了。”
众人说笑着散去,门被带上,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姐找我?”贺斩垂手立着,抬眼望向姚筝。
姚筝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封,推至桌沿:“这是你的年终奖。另外,望江楼今年生意好,我给大家安排了年假。”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你想什么时间休假?”
贺斩愣愣的望着姚筝递过来的红包,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无缘无故姚给自己给钱,难道,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姚筝去军校的安排,还是终于姚筝生气自己造次亲了她现在惩罚,还是,还是因为那日沈墨渊与陈彰的到来说要加入望江楼的经营企图降低姚筝对于望江楼的管控?这桩桩件件,都不是现在给员工发钱的原因——难道姚筝失去了心气想要关门大吉?!
“休假?”想到这里,贺斩本能的摆手,甚至有些着急:“我不休假,只要小姐需要我,我愿意一直留在望江楼,留在小姐身边!”
“说什么呢,我们望江楼好着呢,就是因为现在很好,所以我希望大家工作的更加开心一些。休假就是不用当值,可以休息的日子。”姚筝难得有耐心解释:“可以睡懒觉,可以逛街,可以看书,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反正,现在局势尚好,能让大家都拿到手的好处,我们先拿了再说。”她微微蹙眉,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不上班,还有钱拿,你不开心吗?”
贺斩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心里那点隐秘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
他最想做的就是留在她身边,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尤其想到姚筝曾提过的军校——那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刀,提醒着他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他不愿再起争执,只能压下翻腾的情绪,侧身低头道:“我没有什么想做的。”
姚筝轻轻叹了口气,轻得像冬日呵出的白气,转瞬即逝。贺斩的想法她能猜到一些但无法也没有能力作为当前的优先在意,当前最重要的,是保障望江楼的正常经营,为明德学堂为姚家的所有人托底:“大家都会休假,如果我身边的人不休,大家会怀疑是假的不敢休。”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清晰的提醒她当前所处:“这样吧,你和我一起休。这个月底,休上几天。”
贺斩看着她的背影,旗袍的布料在冬日天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自那夜之后,姚筝对他总是淡淡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他不敢再造次,只能乖乖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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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那天,姚筝竟真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是贺斩第一次见她不早起。
平日里,姚筝总是天蒙蒙亮就起身,或处理账务,或巡视学堂,或安排酒楼事宜,像个永远不知疲倦的陀螺。
贺斩在院子里练完一套拳,又擦拭了姚筝常坐的那张藤椅,还去厨房吩咐将早饭温着,姚筝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她披着件厚厚的棉袍,长发未绾,松松垂在肩头,睡眼惺忪的模样竟有几分稚气。看见贺斩立在廊下,她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起得这么早。”
“小姐睡得可好?”贺斩喉头发紧,移开视线。
“难得的好。”姚筝舒展了一下手臂,棉袍滑落,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寝衣。她浑然不觉,趿着绣花拖鞋往饭厅走:“早饭吃什么?”
那一整天,姚筝都懒洋洋的。吃过饭,她窝在书房窗边的躺椅上看书,看了几页又放下,望着窗外的枯枝发呆。午后阳光正好,她在院子里散步,数着墙角腊梅开了几朵,又蹲下来看池子里冻住的锦鲤。
贺斩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她难得松懈的模样,心里像被温水泡着,又软又胀。
“贺斩。”姚筝随手拿出一个橘子剥开分成两半,随意递给贺斩一半,另一半塞进嘴里,脸颊瞬间鼓起来。
橘皮的汁水在阳光下宛若瀑布落水时的细珠爆裂,姚筝眯起眼睛感受水果的酸甜:“你想做什么?好不容易休假,总不能真跟我一样无所事事。”
贺斩本能接过橘子,忽然想起那夜自己的唐突,心绪不齐,张了张嘴想说只要在小姐身边每天都是休假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落在姚筝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上,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冒出来。
“我想去照相馆和小姐您拍张照。”他说完就后悔了,这要求太过唐突。
姚筝却眼睛一亮嘴角已经上扬暗淡的脸上忽然起了鲜艳的色彩,误以为是贺斩准备离家去军校前想做纪念的心思:“当然可以,我来这边之后,还从来没有拍过照呢。”
她转身往屋里走:“你等等,我换身衣裳。”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桐城街道唯一一家照相馆门口。
华光照相馆的招牌漆色半新,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几张人像照片,有穿婚纱的新娘,有着军装的青年,也有全家福。推门进去,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木框和绒布的气息。
推门进去,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店里暖烘烘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化学药水的气味。
照相馆老板是个戴圆眼镜的中年人,正在柜台后擦拭相机,见有客人,立刻堆起笑容望着造型出众的姚筝:“二位好,小姐拍照吗?”
贺斩的脸腾地红了,明明是他想要拍的,于是慌忙摆手就怕姚筝介意闹脾气不拍:“不,不是,就随便......随便看看——”
“就拍张合影。”姚筝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她今日换了身墨绿色织锦旗袍,外罩纯白狐裘披肩,头发松松挽成髻,插了支白玉簪子,典雅得像是从月份牌上走下来的美人。
老板跟着姚筝进入摄影棚,随即凑近贺斩了然一笑小声道:“明白明白,订婚照也是喜事!来来来,这边请。”
贺斩的心跳得厉害,偷眼看姚筝。她神色自若,仿佛没听见老板的误会,只跟着老板往布景前走。贺斩不敢多想更不敢多言,跟了上去。
这三个字在贺斩脑子里炸开,心跳如擂鼓。他偷偷看向姚筝,她正低头看着柜台上的样片,侧脸平静,耳垂却泛着淡淡的粉色。
老板浑然不觉,热情地介绍:“我们这儿有好多布景,西洋客厅中式书房花园凉亭,还有最新潮的油画背景。先生太太看看喜欢哪种?”
姚筝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从容:“先选衣服吧。”
照相馆后间有个小小的服装区,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长衫西装学生装,甚至还有戏服。姚筝在衣架间穿梭,手指划过一件件衣服的布料,发出窸窣的声响。
贺斩跟在她身后,像个不知所措的木偶。
“这件怎么样?”贺斩取下一件花衬衫,红底子上印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领口袖口还镶着金边。
姚筝看着那件衣服,表情凝固了,两眼瞳孔地震,半天没有说话。
“不好看吗?”在贺斩的眼光里,这件衣服多有辨识度,走在哪里都能看到是他。
姚筝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哇哦。”
那是贺斩许久未见的毫无负担的笑声,眉眼弯弯,唇边漾开浅浅的梨涡。她笑得肩膀轻颤:“好看,当然好看,像只扑棱的花蝴蝶怎么会不好看呢。”
贺斩看着她笑,心软成了一滩水。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如果真的穿上这件衣服,他可能会成为桐城未来三个月的笑柄。
“小姐——”他无奈地开口:“我......帮帮我。”
姚筝笑够了,把花衬衫挂回去,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重新审视衣架,片刻后,她取下一套黑色西装:“试试这个?”
贺斩接过,找不到更衣室,干脆就找了个布景后更衣。布景是一面简单的屏风,上面绘着山水,但屏风之间有空隙,并不能完全遮挡。
他解开长衫的盘扣,褪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汗衫。冬日的空气微凉,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正要套上西装衬衫,忽然听见脚步声靠近。
“贺斩,我想了想,那套西装可能太正式了,换这套吧,这件设计更——”姚筝的声音戛然而止。
贺斩回过头,正看见姚筝站在屏风边,手里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眼睛睁得圆圆的,正落在他赤裸的上半身。
时间仿佛静止了。
冬日下午稀薄的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光柱,微尘在光中飞舞。贺斩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年轻的身体展露无遗——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胸膛,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腰腹紧窄,汗衫搭在臂弯处,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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