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不断地划过类纸膜,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窗外的夜色愈加深重,没有月光,低调地酝酿着一场雨。
画中却是晴空万里,热闹喧腾。
男人借浓密树冠的庇荫,偏着头和人谈笑风生,灰色垂布学士服宽大得将身材遮得严严实实,可仅仅是那么立着,他的气质也卓然得出众。
桑兮渺渐渐停下了笔。
遗失的记忆的回归,就像风格迥异的两个图层,无法融合,而显得突兀。
或许是药物的副作用残留,她仍不记得许多事情。
譬如毕业典礼那天,已经开始逃避和盛时见面的她,如何鸽了面试,折回学校。
全校十几个学院,数千名毕业生,只有小部分人接受拨穗。
桑兮渺素来不爱出风头,自然没参加。
盛时是被抓壮丁抓去的,理由是,公众号推文需要他的照片充门面。
他那张脸给他带来红利的同时,有时也确实是个大麻烦。
譬如,不少女生来与他搭讪,兴许是想趁着最后一次机会努力一把,即便知道他有女朋友。
桑兮渺隔得远远的,就像一位素不相识的路人。
彼时的心境如墨汁滴入湖泊,模糊在光阴中,消隐难觅,但她已将那一幕拓印在脑海里。
男人似是被光线惊扰,翻身捞来手机,肩头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嗯……上面还留着几处来源不明的红痕。
三更半夜,自己床上躺着一个帅哥裸男,怎么想都是一件令人脸红心跳的事。
是的,这是她家。
盛时送她到楼下,又煞费心机地赖着不走了。
床不大,靠墙原本放着一排毛绒玩具,被“正宫”逼退,只能委屈它们暂睡沙发。
浅粉色床上四件套和他极为不搭,他倒安之若素,睡得踏实。
待看清时间,盛时眯眼向她望去,声音因倦懒而沉沉的,好似低音大提琴:“怎么不睡?”
桑兮渺转过椅子,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睡不着。”
他撑着脑袋,另一条手臂搭着被,姿势莫名诱人,尤其唇角勾起,更添几分蛊惑。
“看来是我不够卖力啊。”
她耳根子爬上一阵热意,啐道:“我是生物钟习惯了。”
盛时有些遗憾:“我还以为我是你的安眠药呢。”
桑兮渺“哼”了声,不给他自恋的机会:“吃多了产生抗药性了。”
“是么。”
他探身,拽着椅子扶手,连椅带人将她拖到床边,她的惊呼刚落,唇就被他封住。
床的高度低一些,盛时仰着头亲她,强势的姿态却分毫不减,很快把桑兮渺吻得气喘。
“那就——”
他说:“加大剂量。”
呼吸近得吹拂过脸上的毛绒,又忍不住地啄了好几下。
桑兮渺从椅子滚到他怀里,也就是一个吻的功夫。
戒圈剐蹭过她的肌肤,不疼,但存在感太明显。
她清晰地感知到,它先是在肩后,再是腰,最后到了臀下。
她没给回应,盛时就自力更生了起来。对于床上事,他比他平日的作风积极勤快得多。
和风细雨竟也这么磨人。
桑兮渺被他拢在臂弯里,他的动作藏在被子底下,幅度不大,声响不大,造成的空虚却层层递进。
“啪嗒”。
这个月的第一场雨在数小时的“卧薪尝胆”后,终于降临。
雨迅速变得又急又大,将屋内的唾液交换声吞没。
有凉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中钻进来,遇上浓烈的情热,瞬间湮灭无迹。
盛时的耐力好到她不得不求饶,什么称呼都叫得出口——“时哥”“哥哥”“老公”。
他不愿轻易放过她,她这招就没用。
也不是半点效果都没有,他更来劲了。
安眠药会有抗药性,但他这招屡试不爽。
她体力太差,把她做得累极,她就没力气爬起来画画了。
桑兮渺靠着他的心口,呼吸绵长,如果不是感觉到她在他腰后无意识地划拉,就像是睡着了。
——就这样了,还在画呢。
盛时捉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节,“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画画。”
她停了停,缓缓睁开眼。
小时候,陈敏容不准桑兮渺看动画片,周末也只许看两个小时,她还会藏遥控器、摸电视机温度。
但她脑子里总浮现那些人物,就自己画。
最开始就是画哆啦A梦,小樱之类的,陈敏容看到了,有点不赞许,但也没阻止。
母亲允许的娱乐方式太少了,她也没什么朋友,慢慢的,她就把画画当作打发时间的乐子。
他们一直希望她学医——父母,爷爷,外公,还有很多亲戚,全是学医的。
显然,将来她读书,工作,他们可以给她铺路。
后来,对画画的兴趣大于对学习的,她的成绩就下滑了,他们为此吵了很多回。
直到高二,陈敏容扬言,她再画画,就把她所有的画和笔扔了。
桑兮渺那时妥协了,上了S大的医学院。
上了大学后,生活里不再只有学习,她就变得迷茫了。
大家好像都有目标,忙碌于社团、课堂、社交场之中,但她搞不清她想要什么。
按部就班的人生吗?
还是,被安排的一生?
她重新捡起她唯一的爱好——画画。
其实画画带给她很多痛苦,可她不画好像会更痛苦。
就像是鸦片。
桑兮渺一度迷失在画中。
现实的种种,人类,世界,皆令她感到虚无。
人很喜欢为事情赋予意义、价值,但如果落入虚无主义,一切就会失衡、崩塌,包括生的意愿。所以她想到学哲学。
雨如乱珠,在窗户上拍打着,桑兮渺的声音轻悄,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给盛时的感觉。
盛时的淡,是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他的快乐阈值在金钱的浸淫下涨得很高;
而她的淡,则像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她驻足,无论幸福与痛苦。
以前他以为给她足够,足够多的爱,她那么一个不愿意亏欠的人,即使是为了回报,也会留在他身边。
可他错了。
盛时不由得搂紧了胳膊,仿佛这样,她就能融入他的骨血,永远无法剥离。
桑兮渺被勒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拍了拍他,示意他放松。
盛时摇头,“不要。”
像个撒娇的孩子。
她懂得他的不安,因为她也一样。
破镜重圆哪有那么美好。
感情仍在不假,可拆开浪漫主义的外壳,当初导致分手的本质问题并没有消失。它们像根细鱼刺,横在彼此的喉咙里,不致命,可动一动就疼。
复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旧事重提,是怕再度失去。
盛时大概猜到,她和他分手,是对自己的失望,也是对救赎的放弃。
爱未必能拯救所有。
她是靠自己的意志力走出来的。
他不清楚她的心理遭受了多深的折磨,但他知道,她费了很大很大的力气。
“渺渺,你很了不起。”
“没有系统学习,还画得这么好,很了不起。”
“年纪轻轻,靠自己赚下这么多,很了不起。”
“生病了,依然没有投降认输,很了不起。”
桑兮渺心跳停了两拍。
盛时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至死这样冥顽不灵,忠于理想。”
他的声音,他的气息,经久不息地萦绕着她。
她阖眼,敛去眼底的湿意。
好好地爱他吧,她想,这一次,她不要再做一个逃兵了。
-
桑兮渺每周末晚上都会去看他们演出。
但落到罗浩东他们口中,她的行为就成了“守岗”——免得盛时招惹桃花。
那次盛时的朋友过生日,来“Minutes”聚会,顺便见一见他的女朋友。
从他大四被甩后,他就一直没谈恋爱,甚至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他们没少替他操心。
盛时是那种易结交,却难深交的朋友,他也不爱和人倾诉心事。
是以,即使是多年好友,也不曾知晓他分手的内情。
他沉寂已久的朋友圈前几日发了张左手戴戒指,和一个女生十指相扣的照片,他们纷纷“老泪纵横”。
差点以为他要顶着那么张皮囊,搞什么缅怀前女友,终身不娶了。
他们一开始提出叫他女朋友参加聚会的要求时,盛时就拒绝了。
刚复合,他不希望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
桑兮渺趴在他怀里玩手机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打电话。
“之前劝你谈恋爱,用爱情滋润一下你张死人脸,你不肯。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女朋友,有必要藏着掖着么,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
“滚。”盛时笑骂了句,“说谁丑呢。”
对面又游说了几句,他实在没办法,问她意见。
电话那头又嚷起来:“嫂子在你身边啊?让我跟嫂子说两句。”
盛时开了外放。
“嫂子,我们盛时老大不小了,就谈过一次恋爱,人品、家世都没得说……”
盛时扶额:“别真把自己当公婆了啊。”
“咳,就是,明天嫂子你来不?”
桑兮渺被他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头。
盛时说:“你不乐意就不去,别勉强。”
她应了好,并无犹豫之意。
挂了线,他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无声询问。
桑兮渺说:“你不是说我是老板娘嘛,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越说越自信,挺了挺胸,“而且连迦姐他们都是我的人。”
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他们发现他们老板是个老婆奴,跟着她能捞不少好处。
盛时笑出声,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她推他,“你怎么跟狗似的,糊我一脸口水。”
他毫不羞耻,懒懒地“汪”了声。
“……”
桑兮渺听到手机响了声,躲开他的吻,看到一笔转账信息提示。
个十百千万……她好像没有这么大笔金额的稿件尾款啊。
“上个月的分红。”
下巴压在她肩头的男人说。
诶?
她疑惑看他。
盛时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你以为老板娘就只是个名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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