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议将散,空气沉闷。中车府令赵高忽而出列,姿态比往日更显恭谨,“君上,臣有事扰听。”
赵高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让御座听清,“近日巡看宫禁,听门下小竖闲谈,说在长公子府邸近日,见二三出入仆役,瞧着……面善。”
他顿了顿,像在斟酌字眼:“小竖言,那几人,倒有几分像前些时日,因‘惑乱黔首’之名,已明正典刑的……几个儒生。”
殿中气息一滞。扶苏眼帘未抬,静立如松。
“臣初闻,只当是妄言。”赵高继续道,语速平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但那小竖竟是不服,觉得没看错,便留了心。费了几日时间远远看了公子府门庭往来。”
他抬起眼皮,“这才发觉,公子府近来,出入车马、人员、采买搬运之频密,似乎比往日……多了些,且又多了几个面善之人。”
扶苏转身,面向赵高,神色平静无波:“府令门下小竖真真得闲,竟还守了几日。此事实则,扶苏府中藏书阁年久失修,近日正请工匠整理简牍,晒书防蠹,所需物料人工自然增多。人员出入频繁些,有何可疑?家中府邸修缮这等细务,竟也能让府令如此在意,真是劳心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与矜傲。
赵高深深一揖,姿态更低:“公子恕罪。若是寻常修缮,自然无妨。只是……若那出入频繁之人中,混着的面孔,不止‘相似’,而根本就是……本该已死之人呢?”
他言语逐渐锋利:“臣惶恐,已暗中查访。公子府新近出入频繁之人中,至少有七人,其身形样貌、口音习性,与廷尉旧档中所录、已明正典刑的儒生相貌完全吻合!此七人,虽非名动天下的博士,却在被捕儒生名册之中,有案可稽,门下小竖曾见过几面,这才认出来了。”
最后赵高声音陡然拔高,“若一二人相似,可曰巧合。若七八人皆似,且皆在钦犯名录之中,公子!若说只是巧合未免有些说不通了……”
殿下一时议论纷纷……
“莫非公子府修缮书房是假,行那李代桃僵、偷换钦犯之举,才是真?!”
“难怪公子,当日竟如此反常,请命监刑……”
“是啊是啊,公子向来最是不同意严刑峻法的……”
赵高不再看扶苏,转向御座,字字清晰:
“君上!若此事为真,则国法何在?天威何存?刑场之下埋的,又是何人?公子意欲何为?臣恳请君上,即刻遣人,封查公子府,将所有新近入府、面貌可疑之人,一体擒拿,与廷尉死囚画像及幸存狱卒当面对质!则真相立明,国法得申!”
赵高已不是质疑,而是近乎断言。并给出了最直接、最残酷的验证方案——抓人,对质。
一旦闯入府中,一旦当庭拉扯辨认,无论那些儒生的新身份做得多么完美,在旧日同囚或狱卒的指认下,在嬴政,在百官的目视下,一切伪装都将无所遁形。
扶苏孤立殿中,面色依旧沉稳,但他能感觉到身侧赵高几乎要迸发的杀气,也能感觉到李斯那洞悉一切般的审视目光。
赵高伏在地上,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抓住了最致命的线头——人的脸,是无法彻底更换的。只要一个被认出来,牵扯出的就是一整张网。
全殿的目光,再次沉重地、屏息地,投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
嬴政的目光,缓缓扫过伏地的赵高,掠过挺立的扶苏,最终垂眸落定。他开口,声音浑厚低沉,听不出喜怒,只带着绝对的、掌控一切的力量:
“赵高。”
“臣在。”
“你看清了?”
“臣……不敢妄言,但确有实证指向。”
“扶苏。”
“儿臣在。”扶苏声音微涩。
“你府里,真有这几个人?”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扶苏抬头,望向御座上的冕旒身影,回:“府中人员庞杂,儿臣……不敢尽识。但若中车府令所指之人确在府中,儿臣相信,他们也必是来历清白、凭证齐全的良善之人。容貌相似,或许是天道偶合,或许是有人……刻意构陷,以图混淆圣听!”
他将“刻意构陷”四字,咬得清晰。
嬴政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扶苏话音落下,殿内一片紧绷的寂静。他否认得干脆,甚至带上一丝被无端猜疑的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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