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座大殿，今日气氛是意料之中的诡谲。
蒙毅出列，他双手呈上一卷厚重的简册，声音沉稳有力：
“君上，臣奉旨彻查长公子府。府内所有人员，无论新旧，共计一千二百七十三人，名册、照身符验皆已核对无误。其中，中车府令昨日所指疑似人等七人，臣特意细查，其照身为官府历年所发，编码、印鉴、材质皆真，登记入府时间最早者可追溯至去今廿载，所有入府记录、担保之人、历年例行的‘案比’核验戳记，一应俱全，并无半分纰漏。”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御座，也扫过脸色已微微发白的赵高：“臣可断言，长公子府人员清白，并无冒名顶替、藏匿钦犯之事。此乃彻查结果，请君上明鉴。”
“不可能！”赵高失声叫道，再也维持不住恭顺的表象，猛地踏前一步，脸上满是震惊与不甘，“那几人臣亲眼看过，绝不会看错！他们的形貌举止，与囚徒档案中所载一般无二！蒙卿，你是否核查得不够仔细？或是有人早已准备周全，蒙蔽了……”
“赵府令！”蒙毅陡然断喝，声如洪钟，生生压下了赵高的话。他转身，虎目含威，直视赵高，“你此言何意？莫非是质疑君上交办的差事，我蒙毅敢不尽心竭力？还是怀疑我蒙毅的眼睛，不如你门下那些‘小竖’看得真切？！”
他戟指指向那卷简册，怒声道：“名册、照身、历年核验记录，铁证在此！你说那七人是新近混入，可记录显示他们已在府中数年！你说他们形迹可疑，可一切符验俱全，过往核验皆无问题！赵高——”
蒙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武将世家的杀气，直扑赵高：“你是在质疑我此次核查不公，还是在质疑过去数年间，所有负责公子府人员例行核验的官吏，统统失职、眼瞎，竟能连年都为这些‘钦犯’作了保？！”
“你是想说，我大秦的户籍核验之制，从基层小吏到中枢存档，历时数年，层层关节，全成了摆设，任人玩弄吗？！你这究竟是在质疑长公子，质疑这涉及的众多同僚，还是在质疑我大秦法度纲常？！”
字字如锤，句句诛心！
蒙毅不仅反驳了赵高对这次核查的质疑，更将问题直接拔高到了动摇国家根本制度的层面。质疑一次核查，或许是私人恩怨；质疑数年来的整套国家核验体系，那就是否定秦法根基，其心可诛！
赵高被这连珠炮般的质问轰得面色惨白，踉跄后退半步，张口结舌：“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只是据实……”
“据实？”蒙毅冷笑，步步紧逼，“你的‘实’在哪里？就是凭几个面目相似之人的风闻臆测，便要推翻如山铁证，便要陛下兴师动众，搜查公子府邸？赵府令，你到底是忠于职守，还是……别有用心，构陷公子，扰乱朝纲？！”
最后八字，宛若惊雷，炸得殿中群臣头皮发麻。构陷公子，扰乱朝纲——这是足以灭族的大罪！
赵高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他知道自己彻底落入了下风。蒙毅的核查结果无懈可击，而他手中除了“眼熟”和“怀疑”，拿不出任何经得起推敲的实物证据。蒙毅的反击更是狠辣，直接将他的行为定性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他仓皇地看向御座，想要求助，想辩解，却见嬴政的目光幽深，正静静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怒意，却比怒意更让他恐惧。
“君上！臣……臣……”赵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发颤，“臣一时失察，急于为君上分忧，听闻可疑便匆忙上奏，未能详加核实……臣有罪！臣万死！”
他必须认错，必须把“构陷”的嫌疑降低到“失察”的层面。
嬴政看着伏地颤抖的赵高，又看了看昂然而立、怒气未消的蒙毅，最后，目光落回始终沉默的扶苏身上。
半晌，嬴政缓缓开口，“赵高。”
“臣……臣在……”
“你，确是失察了。”
仅仅个字，让赵高浑身一颤，却也让紧绷的气氛为之一缓，不是构陷。
“君上！”蒙毅抱拳，目光如电扫过地上颤抖的赵高，“中车府令赵高，今日所为，绝非‘失察’二字可轻轻揭过！”
“其一，无凭无据，仅以面貌相似之虚言，便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指控长公子藏匿钦犯，此乃‘诬告皇子’！‘劾之不审’，其罪当究！”
“其二，质疑君上交付于臣的核查之命，更暗指公子府历年核验记录皆为虚假，此非仅质疑臣与相关官吏，更是借质疑国法施行之公正，动摇陛下威权，挑战皇权根基！其心可诛！”
蒙毅声若洪钟，每一句都敲在律法与权力的最致命处。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嬴政的裁决。
嬴政垂目视赵高：“赵高……平素理事，巨细不遗，条理井然。文书整理细致，车马调度得宜，行事机敏。今日之事，姑且作罢。嗣后当恪尽职守，慎勿复犯。”
嬴政的目光扫过群臣：“日后奏事，当以实据为先。捕风捉影，徒乱朝堂。”
“诺！”百官齐声应道，心中各有所思。
赵高仍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冷汗已浸透内衫。他知道，自己这场把握十足的发难，彻底失败了。不仅没能动摇扶苏分毫，反而暴露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留下了急躁冒进的印象，更与蒙毅乃至扶苏一系结下了更深的梁子。
嬴政目光停在扶苏身上一瞬，不再多言，宣布退朝。
而扶苏，垂首立于殿中，面色平静如常，唯有袖中紧握的拳，终于缓缓松开，掌心一片湿冷。
暖阁的地板上洒着阳光，明媚，但不刺眼。
蒙毅：“你们为何都不和我商议一下，这几日情况有多凶险，你们可知道！？”
叶缥缈：“蒙毅～这种暗里的东西，怎么能让忠信大臣沾染……”
蒙毅：“那公子呢？他为什么参与？”
叶缥缈一脸无辜：“我一个人成不了事，他刚好也需要练练手～”
蒙毅抚额，只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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