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不到卯时,玄珠门上下便忙碌了起来。
外门小招全部结束,十年一次的拜师大典就在今日,玄阳峰上两个孩子也早就准备好了拜师贴,连林语容都从百冶峰跑回来也准备了一式两份——她还是想当梅逾星的徒弟。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二三十个从此次小招中脱颖而出的外门弟子已经聚集在太玄宫的白玉阶之下,大部分是按自己修习的科目穿的衣服,只有那么五六个穿得比较特别,其中便有顾无瑾、曲明笙同姬允霄三人,他们三人一人深青一人火红,还有一人穿一身素白。除了这三个站在最前面的,剩下还有一名丹修一名符修,最后是本次道修大考中的头名。
梅逾星带着顾无瑾曲明笙路过那绿衣丹修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后生看着眼熟,却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能将两个徒弟安排在大殿门口后自己先进了殿中,对中央玉座上的柳下舒躬身行礼,坐到一边的太师椅上去了。
“那丹修后生叫什么?我看着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梅逾星坐下后,便对自己身边的凌广遥传音道。
“那就是之前我跟师兄说过的阮岚,做醒神魄的那孩子。”凌广遥隔着大门看外面站了一排的外门弟子们,“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入门,如今看来静衍师叔还是爱才,不舍得放手,只不过不知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名分。”
大殿上的座位按辈分排序,掌门静弘仙尊柳下舒坐在主位玉座上,旁边侧位上坐着他师妹静衍仙子梅千言,玉座下、台阶上是几个本次没有收徒却按律应当参与大典的长老,其中便有那位端元上人,阶下是清字辈唯二收徒的梅逾星与凌广遥,再往下便是几个虚字辈的小辈,色字辈今年似乎没轮到在大典上收徒,剩下那些刚入内门的弟子应当是来拜一拜作为祖师的掌门柳下舒的。
巳时的钟响过之后,先进入殿内的果真是那些师从色字辈的弟子们,梅逾星一眼扫去发觉没几个能入得了旋照的,心下想着就算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修炼对凡人而言也不是件易事,一边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柳下舒面前行过大礼,而静弘仙尊本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十多个普通弟子拜过祖师,接下来的便是虚字辈收的弟子,这些才是如今玄珠门真正算得上内门弟子的人,也不过区区十人,此时梅逾星却感觉到殿中起了一股莫名的气来,似乎是有人开了什么阵法在殿内,他目光从地面门口扫过,果然看到那里有灵气划出的符阵,每个弟子从那阵法上走过都会被那灵气障壁扫过一遍,看样子他们自己却是毫无感觉的。
不是问心阵,难道是照妖阵?
梅逾星心中一动,目光投向门外剩下那些弟子,在那里面寻找妖气魔气,却始终未果。
在他打量的过程中,这十人也递完了拜师贴,行了入门大礼,其中便有那衣装不同的符修和道修,最后门口只剩下四人,正是他门下的顾无瑾、曲明笙,凌广遥门下姬允霄,还有那不知要如何入门的阮岚。
按辈分自小到大,先是姬允霄来拜凌广遥,梅逾星便盯着阮岚的脸看,心中琢磨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后生,却不想对上了那双暖棕色的眸子,阮岚看到梅逾星浑身一震,梅逾星却瞬间便把这张不过二十多岁的脸与二百年前一个曾经教过几天的年轻修士重合了起来。
开光境?他二百年前便是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只有开光境?
梅逾星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然而此时姬允霄已然礼毕,凌广遥给了她道号虚惟,如今她便垂手站在凌广遥身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门外还未迈进来的顾无瑾与曲明笙。
这两个孩子肩并肩同时往前迈了一步,梅逾星赶紧给顾无瑾使眼色,这孩子还算伶俐,虽然撇了撇嘴,还是让给了曲明笙,这红发姑娘雄赳赳气昂昂走进玉泉殿,先跪到柳下舒玉座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算拜了祖师,接着站起来两三步来到梅逾星面前,也不怕膝盖摔疼就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两手托着拜师贴,声音朗朗:“弟子曲明笙,今日拜入梅清仪仙师门下,谨遵师命,努力修习,必报答师恩!求师尊为弟子赐道号!”
梅逾星差点就被这姑娘在大殿上给逗笑了,如今带着微笑接过她手上两份拜师贴,又伸手放在她头顶道:“你是我梅清仪此生首徒,又有西境血统的红发红眸,便予你道号虚红,你秉性纯良,一定勤勉苦修,勿忘初心。”
“弟子虚红谢师尊赐名!”
曲明笙脸上的高兴是一点都不作假,又是哐哐磕了三个响头,那白皙额头上都起了一片红痕,被梅逾星俯身托了一下才站起来,接过提前便刻了她道号,又代表玄阳峰弟子的白玉令牌后,便穿着那身金龙彩凤的赤红绛衣站到他旁边,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门外还在等着的顾无瑾。
顾无瑾颇为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听到掌教喊他名字便进了大殿,虽然与曲明笙一样的年纪,这一身深青绛衣的男孩子却显得要稳重很多,步伐沉稳,举止端庄,先跪在柳下舒座下虚虚磕了三个头,又来到梅逾星面前一叩头,双手递上两份拜师贴道:“弟子顾无瑾,今日起拜入清仪仙师门下,诚惶诚恐,愿聆听师尊教诲,日后必竭尽所能,侍奉左右。请师尊赐道号。”
梅逾星看他对这一系列的事情并不陌生,心里对他身世疑惑更甚,却也没表现出来,同样接过他的拜师贴,以手抚顶道:“你亦是我首徒,又有大气运加身,为师只望你能云淡风轻,随遇而安,万物不萦于怀,便予你道号虚云。”
“谢师尊。”
顾无瑾低着头,梅逾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俯下身去,又是三叩首。
梅逾星亦伸手扶住这少年肩膀:“起来吧,今日起,我便是你师尊。”
站起身来接过另一块白玉令牌的顾无瑾仍然垂着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梅逾星却还是看不到他的眼神,直到顾无瑾站到梅逾星身边,他亦不好再扭头去看,只能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站在殿外的弟子。
丹修头名,阮岚。
梅逾星已经想起了何时见过这后生,他现在无比确定,二百年之前自己在东境开坛讲道,曾经点拨过阮岚一二道法,那时他尚是散修,却已经有了三百年修为,听梅逾星讲道之后在他住处外跪了三天要拜他为师,那时梅逾星无奈,便说若有一日自己合道,便让他来玄珠门寻他,自然会收他为徒。
却未想到,如今他成了姑姑手下的弟子。
梅逾星一边心里感叹世事无常,一边看阮岚从白玉阶下走上来,不知为何,他看着这后生脸色有些不好,被喊到名字后又停了几息才迈腿往殿内走,他脚步极慢,像是不太敢抬脚,走到殿门口更是面如土色,最后竟然停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静衍仙子要收他为徒,他竟停在了大殿门口?”
梅逾星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有人从他背后发出声音,声若洪钟,音吐鸿畅,正是他师叔祖,门派长老端元上人。
“阮岚,你为何停下?”
若是梅逾星能够回头,便能看到这须发皆白的老人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却不是修道之人应有的表情,带着半分狠厉,几丝残忍,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了然,仿佛早已料到阮岚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阮岚没做回答,端元又继续道:“你是道心不稳,不敢过我在门口设下的问心阵么?”
“……非也。”阮岚终于回答了,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垂着眼睛回答,“弟子这就过这‘问心阵’。”
他第一步迈入阵法,便浑身一颤,随着他身体进入符阵,这丹修后生身上异象渐生,先是手背上长出了苍蓝的鳞片,接着那身青绿绛衣未遮挡的脖颈与脸上也生出了一样的苍蓝鳞片,一头黑发自发尾变得深蓝,额上发间亦生出两只深蓝龙角来,其中一只已经从中间断裂。那双暖棕色的眸子似乎含着极大的痛苦,从瞳孔处开始向外延伸,变成如同鎏金一般灿烂的一双眼睛,连那瞳孔都竖了起来。
等到他整个人都走进那阵法时,所有人都看到,阮岚那青绿绛衣后摆里伸出了一条四五尺长的苍蓝龙尾来,那龙尾上却斑斑驳驳,到处都是鳞片剥落和刀剑斫出的旧伤,还捆着半截深金色的锁链,如今拖在地上,正颤巍巍支撑着它主人的身体。
阮岚已经站立不稳,这个看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能勉强撑住身体站在原地,金色的眸子扫过殿上所有人,最后落在梅逾星脸上。
然后他惨然一笑,两颗獠牙自嘴角露出,比起人更像个妖。
梅逾星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那龙尾与苍蓝的鳞片他都认得,正是来自内景所见的那条入了龙狂的苍蓝巨龙,其上的旧伤也有能与那龙对得上的部分,二百年前他见这后生时便能看出他并非凡人,如今却才明白,自己若是当时未答应待到合道收他为徒,恐怕数百年后真的会有那样一条孽龙横空出世,而如今,他若是不做些什么,恐怕结果亦然。
端元在梅逾星背后哈地笑了一声:“孽龙阮岚,你可知罪?”
渡劫期的威压从梅逾星背后传来,他都有些寒毛竖立,更逞论压迫在如今看来是有旧伤在身的阮岚身上,阮岚却反而拼命挺直了腰背,一双鎏金眸死死盯着端元。
“弟子不知,弟子一心只求医道,因清仪仙师之缘指路来到玄珠门,却不知就算身为龙族,何罪之有。”
“嗯?”端元将目光挪到背对着他的梅逾星身上,“梅清仪,这孽龙说他是因你而来的我玄珠门,你可认这一罪责?”
梅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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