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贡院南墙外,一张桂榜似一瓢冷水浇在了大釜热油中,瞬间炸开,沸反盈天。
观榜的人在你挤我攘的人群中,个个好似厨子手里的面团,揉来搓去。耳边充斥全是叫嚷声。
即便是站在远处等待的人,也被来来往往的人撞得东倒西歪。
街道上你喊我叫,有的捶胸顿足,有的仰天长啸,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又跑又叫如疯子……百态尽显。
贡院附近的茶聊酒肆挤满了人,考生们心焦如焚,翘首以盼。
俞宅中每个人亦是形态不一。
俞纶坐在堂中,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面容焦虑,一会儿一声叹,不时念着:“怎么看榜的人还没回来?”
卢氏在门前走来走去,急着吩咐下人再去门外瞧瞧。
之前长子秋闱、春闱,他们都不在身边,也不知哪天发榜,知道消息已经是多天之后的事,没经历过这种等榜情况。
和二位长辈相比,晚辈们倒是心宽。
俞慎微和李帧相信弟弟能够高中,所以并不焦虑什么。
俞慎思心中虽然紧张,却还能表现如常,正在教小久喊“叔叔”。小家伙学会走路了,还不会说话,小嘴只会“叭叭叭”。
大俞氏夫妇知晓今日放榜,便提前过来。二人进门便说来的路上遇到好几拨报喜的官差,见俞家还没动静,弟弟弟媳焦急不安,劝慰道:“思儿肯定是考得好,名次排在前头,报喜要最后过来。”
话音刚落,小厮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人没进门,声音已经传进来。
“老爷、夫人,三少爷……”
没听到后面话,堂内堂外所有人紧张地朝小厮望去,却见小厮跑得太急,直接摔趴在地上。
旁边人还没来得及上去扶,小厮自己一边爬起来一边高声大喊:“三少爷高中解元!头名解元!”
满院顿时静如空谷幽林,李帧第一个回过神,走出回廊问:“没有看错?”
“小的和洗砚看了好几遍,是咱们三少爷没错,报喜的官差已经朝这边来了。”
“解元?”俞慎思嘀咕一遍,喜上眉梢,跑进堂中和长辈分享。
堂中几位长辈也都从震惊中回过神,皆大喜,卢氏喜极而泣,忙吩咐下人准备迎接
报喜的官差。
半盏茶的工夫,官差敲锣打鼓登门,身后围拥成群看热闹的人。
见到今科解元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唏嘘一片。大盛开国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年少的举子,还是个解元。
真是天才神童。
俞慎思接过捷报,看着捷报上自己的名字和信息,还有点恍惚,惊喜太过意外。
每每不期待,每每有惊喜。
门外的人前挤后拥来道喜,十四岁的少年解元,前途无量。
俞宅门前送走一拨道喜之人,又迎来了一拨,喜钱也散了几拨,宅中下人都跟着沾了喜气,人人都得了丰厚赏钱。
俞家给报喜的官差包了一份大大的红包喜钱,送走官差出门时,为首的官差偏着头低声对俞慎思道:“俞解元,你得好好谢谢张通判。
一句话将俞慎思说蒙了,他细问,官差似乎不便透露,又道了几声恭贺便走了。
今科秋闱的所有考官中,的确有一位张通判,正是从平州府调过来的通判张学蒙。此人是辛丑科进士,取士后便在六科任官,后来不知为何外放地方。为官十数载,年近不惑。听闻为人刚正,才学出众,也正是因为此南原省乡试他才被选调过来暂领此差。
官差的话让俞慎思猜到,张通判应该是他的房考官。-
次日鹿鸣宴,高中的举子欢聚一堂。俞慎思见到今科主考任虔任侍读,亦见到了那位张学蒙张通判。
任侍读神色有几分凝重,张通判却眉眼皆是喜色。
他打量二人之时,二人也正打量着他。
面庞青涩,身姿略显单薄,显然身段个头还没有完全长成,一双眉眼清秀,气度从容。这个年纪摘得桂冠,竟没有自得骄狂之态,举止谦和,十分难得。
张通判心中万分满意,也不枉他力争留住他解元之名。如此少年,将来岂会不有番作为。
任侍读对这位少年解元亦算满意,有其兄在前,弟弟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他心中总是不太安稳。
将其提为解元,自己也算是没给高侍郎和程总督的面子,不知这二人是否介怀此事。但这少年文章的确篇篇锦绣,诸位考官最初一致认可,天下文人必然亦是如此看。-
鹿鸣宴,才子齐聚,少不得吟诗作赋,俞慎
思作为解元自当要吟几首供众人品鉴。众举子也都想看看这位少年解元是否真有其才。
作诗是俞慎思弱项这样场面推拒不得硬着头皮吟道:鹿鸣一曲酒盈卮欢聚还欣会有时。正是秋闱恩宠渥满堂翰才颂昌期。
俞慎思自觉勉勉强强任侍读却很给面子赞道:“好一句满堂翰才颂昌期。”对他的诗略作点评又让亚元程宣也吟一首。程宣直接和了他这首。
有二人开头其他举子也都纷纷一展才学宴会气氛也轻松欢快起来觥筹交错。
俞慎思不善饮酒这个年纪也不宜饮酒不少举子却故意想灌他。若以年少推拒少不得要被阴阳揶揄他索性借口这两日身体不适在吃药不便饮酒。有个这个借口那些想灌他酒的举子也怕落人口舌只好作罢。
宴饮过半任侍读将俞慎思叫到跟前。他一直观察这位自己提名的解元从最初觉得解元之名太盛他年少扛不住到此刻认为其不负解元之名。不仅因其文章才气亦因其言谈举止当得起。
任侍读对俞慎思勉励一番又道:“以你的文章参加明年春闱亦有望若是明年春闱金榜高中十五岁的进士真真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有此盛名史书都要留一笔的确足够诱惑。
俞慎思拿不住任侍读之意是真心建议还是故意试探看他是否是那一心追逐名利之人。
他施礼答道:“承蒙恩师厚爱学生如今年岁正是读书大好时候学生想再沉心多读几年书多见识一番事待年长些再参加春闱届时能更好报效朝廷。”
对方是翰林官俞慎言亦在翰林院即便碰不到面今后应该也会注意到俞慎言。他身在史馆艰难不易还在高明进眼皮底下。任侍读能将他提为解元至少不会与高明进沆瀣一气。
末了他又道:“学生长兄常教育学生做学问戒急戒躁待书读百遍其义自明待书读万卷一切自会水到渠成。学生不敢贪进。”
任侍读欣赏地点着头
“好好!”任侍读赞道“有此志向甚好!”又勉励一番。
俞慎思借此机会拜见房考官张通判张
通判眼中清亮,满是对面前少年的喜欢,然言语却平淡,表现一切都是本职所在。-
宴会结束,众举子散去。
程宣喝得有些多,靠在马车窗前吹风醒酒。送他回去的举子道:“我听说本来解元是你的,是任侍读不听众人劝,将他列为解元。
程宣斜了眼身边举子,冷笑问:“你从哪听来的?
“自是……当时在场的人说的。
程宣轻轻吐了口气,坐直身子,背靠车壁冷笑道:“我听到的与你不同。
“你听到的是什么?
“真相。
两个字将举子怼得无话可说,最后还是打抱不平的语气道:“他小小年纪列为解元,不知多少人面上无光,心中不爽快。一直以来秋闱压年岁是惯例,丙午科原定的解元年十七都被压到第三去。他十四被朝后压一压不算什么。
程宣冷眼看着面前人,讥笑道:“所以这么多年提到丙午科秋闱,第一个想到的是第三名,其次才是解元。
“那是因为第三名年少早逝,世人惋惜罢了。
程宣不以为然地轻笑。
“我看了俞慎思的文章,我的确不如他。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算丢人,技不如人不是别人错。其他人服不服我管不着,我是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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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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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高中解元后,俞家门前来拜访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有些是认识的,有些根本不识。李帧依着关系亲疏和贺礼轻重来收,重礼无论亲疏一概退还。
九月初六是小久周岁宴,俞家为免有人借此机会送礼,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大俞氏夫妇,一家人关上门庆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去年小家伙满月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不少人算到日子送来贺礼,或者直接登门道贺,李帧全都婉拒。
抓周仪式刚要开始,小厮来回禀,临水县宗家二位少爷过来道贺。
宗承武此次秋闱亦高中,其是俞慎思同窗,要来贺也该是贺俞慎思高中,而不是贺小家伙周岁。
俞慎思出门迎接,见到来人竟然是宗承良和宗承玉兄弟。两年未见,宗承玉身量拔高一截,面庞也长开。
宗承玉先道了番恭贺他中举的话,又笑道:“我是来贺你高中解元,我大哥
是来贺小公子周岁。
二人是因为这几日家中生意上的事留在安州,得知小久周岁,特地过来。
太过相熟,俞慎思没有将其拒之门外。
兄弟二人进门后,俞慎微与宗承良在堂前碰了面,数年光阴,物是人非,往事已成云烟。
俞慎微笑着点头问好,宗承良也笑着回应,“听闻令郎今日周岁之喜,略备薄礼前来祝贺,不请自来,还望莫怪。
李帧抱着儿子从堂中走出来,笑着道:“犬子小小生辰,竟惊动了宗少爷。来者是客,宗少爷里面请。
俞纶夫妇对宗承良并不熟,只多年前见过一面,亦不知宗承良曾倾心自己女儿,只当儿子同窗相待。
李帧道:“宗少爷来得正是时候,犬子的抓周仪式正准备开始。
宗承良看着对方怀中的小娃娃,白白嫩嫩,圆润润的脸蛋,一双眼睛水灵有神,和俞慎微甚像。-
抓周时,面对周围各式各样的东西,小久竟然一手抓笔一手抓小木剑,让他选一个,他两个都不松手。长辈们乐开了花,纷纷道:“长大了必是能文能武。
俞慎思见宗承良目光还会时不时落在俞慎微身上,显然没有完全放下。
他笑着同长辈道:“虎父无犬子,小久将来必然随姐夫一般,文武双全。
卢氏笑着应道:“是要像他爹娘般聪慧伶俐的。
大俞氏抚着侄孙儿,同弟弟和弟媳道:“你们真是好福气,阿帧这个女婿可比许多人家儿子还强百倍。
几位长辈夸赞,李帧笑着全盘接受,并朝懂事的弟弟瞟了眼。
旁边的宗承良此时朝李帧打量。他听闻此人曾是高家书肆的伙计,出身贫寒,无亲无族,默默无闻,没听说有什么本事。当初俞慎微与他成亲,他只当是俞慎微感激其相救,让其捡了便宜。
如今此人一边经营书肆,一边兼顾俞家绣品生意,皆经营得蓬勃红火,看来是自己看低了此人。
俞慎微是见多识广的姑娘,能让她倾心的夫婿岂会真的只是个书肆普通伙计。
开宴后,几位长辈聊起了各自儿子在外为官和婚姻之事,晚辈们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宗家兄弟过几日准备北上。俞家也已经安排好数日后北上,两家正巧同行
。相约路上相互照应,以后生意上之事相互帮扶。
此次宗家主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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