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荷兰，陈迦理一进宿舍就开始自行抄家，从书桌抽屉到衣橱，从沙发缝到墙角，最后在床底下最深处找出了荔枝留下的礼物：自动推发器。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产品，只要设置高度，推完就是一颗均匀的猕猴桃。
陈迦理傻笑了半天，就想哭了。以后没有荔枝帮他剃头了。
他哭唧唧地捧着礼物呆了半晌，打开电脑给荔枝留了好长的言，才冲去洗了个澡，打开电脑为后天开学做准备。
他已经不是去年那个初来乍到要自闭五天七天的倒霉孩子了，他知道该如何规划自己的学习生活。
打开学校邮箱，有一封新邮件：研究组招聘：一维纳米结构中的量子，发件人是C.H 范德沃教授。
疲乏了十多小时的浑身血液唰的就涌进大脑，呼啸着拍打沿途神经元，叮叮当当点亮了一溜儿。
这是他上次跟荔枝说想参加的那个项目的负责教授，看起来是新开了一个研究专题。
邮件正文有简介：过去我们主要通过离子阱、超导电路、金刚石中的氮空位中心等研究二维状态的量子比特，本项目将尝试使用碳纳米管和锑化铟纳米线研究一维状态下的量子比特。有兴趣的硕士生可邮件报名，开学后我们将择期面试，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他打开MSN。
[Kiwi陈迦理@NL]：荔枝荔枝！量子比特的研究有新的组在招人了！太好了！
[Kiwi陈迦理@NL]：是一种新的路径，碳纳米管，我之前没怎么听到过用这个方法的呢！
[Kiwi陈迦理@NL]：我要报名我要报名！
可是对面只有灰色脱机的小人。
荔枝应该还在梦乡，再过几个小时，她也要飞美国了。
他心酸又温暖地看了一会儿荔枝的头像，关机上床睡觉。
然而，脑袋刚沾枕头，他整个人就弹了起来，站直了不可置信地仰头盯着天花板。
是夜光的星星，在他头顶上贴成了一颗心。
他打开灯，夜光贴纸就毫不显眼了，关上灯，则如皎皎夜空中的悬星。
他确信这是暑假回国前荔枝贴的，而且唯一的机会就是赶飞机那一早他去洗漱的有限十几分钟里。他记得荔枝说要再赖会儿床，直等他洗漱回来还一副困顿的样子把头埋在枕头里。其实却一定是疯狂施工作业，爬上蹿下贴了一溜儿星星。
这不太像荔枝会做的事儿，可她竟然这么做了。
他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那些星，感觉它们也在眨回他。
直到时差反复碾压，他越眨越慢，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居然收到了一条荔枝的短信：“我看到你说项目组的事情了。如果还没回邮件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先查阅一下这个碳纳米管的材料，回邮件的时候有的放矢，会给教授留下深刻印象。”
短信时间倒算，是国内凌晨四五点，荔枝坐车去浦东机场的路上，用的还是+86的国内手机号。
陈迦理感动极了，没人看到也一个劲地点头，回复：“有道理！我昨天已经发了一封，我今天查完资料补一封。”
而此刻荔枝应该已经在前往纽约的飞机上，也就没有回音。
他心里莫名其妙突然开始七上八下。各大史上空难事故在脑海里来回播放，他自己坐飞机也从未这么担心，真是体会到了当爹妈的心情。直到晚上八九点，才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已安抵，荔枝。
前面有001，美国区号。
他舒了口气，存下了荔枝的美国手机号。回复：太好了，担心了一整天。
对面回复了个笑脸符号。
他们就这么开始异地恋了。
陈迦理因思念而百爪挠心，同时却又无比振奋，就像远距离电力传输要用特高压才能抗住损耗，他正在从源头泵出更大能量。
再说，现代化异地恋肩负了物理学家们过去一百多年的伟大祝福，从电报、电话、电脑实时视频，浓缩了整个电气革命和信息革命，简直励志得不行。
他也坚信荔枝能在美国战无不胜，毕竟她实在是太能干了。连荔枝的吐槽，在他看来都是快速适应环境的体现。
[Lychee@NY]：啊啊啊我不喜欢美国了！
[Kiwi陈迦理@NL]：怎么了怎么了？
明明前两天还说校园就在河边很漂亮、离华尔街不远、中餐馆也多……简而言之除了贵没有任何毛病。今天怎么就不喜欢了。
[Lychee@NY]：这国家好自恋！就它一个人用的单位和别人都不一样！温度是华氏、重量是磅、距离是英里、常用硬币是25美分……早上起来跟你说今天70度，不用计算器都不能开始一天的生活……我问过我南非室友了，人家英联邦都不用英制了哎！
[Lychee@NY]：他们也不环保！荷兰超市不给塑料袋、上海今年暑假开始超市也不给塑料袋了，美国的超市全都随便拿！塑料瓶也不回收！听他们吹嘘环保国家哦！
[Lychee@NY]：超市食物挺贵的啊，谁跟我说美国比欧洲便宜的……
这些抱怨，在陈迦理这头，则自动翻译作“荔枝已经找到并熟悉了周围许多超市、和新室友混得很熟，对美国的度量衡、环保政策、物价有了全面深入的观察和了解”。所以——
[Kiwi陈迦理@NL]：你太厉害了！
[Lychee@NY]：？
陈迦理发了个傻笑的表情，很为荔枝骄傲。
荔枝又发来一张照片，天蓝水清云卷云舒，她站在布鲁克林桥上，握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冰淇淋蛋筒，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
[Kiwi陈迦理@NL]：今天拍的？
[Lychee@NY]：嗯呐！
[Kiwi陈迦理@NL]：不是说不喜欢美国了嘛
荔枝回了他一个傻笑的表情。
于是陈迦理也跟着傻笑起来。荔枝高兴就好。
[Lychee@NY]：你的那个啥啥纳米啥啥量子的项目怎么样了？
[Kiwi陈迦理@NL]：还没有面试通知。我已经补充过一封邮件了，说我之前研究过一些其他限制量子比特的方式，包括十几篇相关论文。然后我还在加紧看和碳纳米管其他的论文，这样面试导师会觉得我做足了功课
[Lyc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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