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回到屋里,把旅游指南书塞回书架上,打定主意到达巴黎之后和雷惊鸣庄晓蝶分开行动。
光排旅游计划就争得针锋相对,要是天天硬搭在一起,简直是打仗。
可是女生们就是喜欢黏在一起,她刚说各玩各的,两个女孩就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为了顾全颜绵的心愿和庄晓蝶的面子,也只好先答应一起出发。
雷惊鸣那样的男生很常见,若不用被迫交锋,她甚至可以欣赏他的冲劲。可闹成这样,她几乎对巴黎之行失了兴致。
散场先行离去的时候,她还隐隐听到身后雷惊鸣在和陈迦理抱怨“这女人傲得……”
奇怪,难道他从小身边都是庄晓蝶这样的女孩吗?
荔枝耸了耸肩,不再花费心思。
起码省了几十欧元之后,颜绵可以峰回路转地加入了旅程,难得看她那么兴高采烈。
敲门声,大约是陈迦理。先前说了要来请她帮忙看英文演讲稿PPT。
“请进。”
果然是陈迦理捧着电脑,扯过椅子坐她身边,紧张中难掩期待,把屏幕搁到她面前。
荔枝看了一眼PPT就瞎了——
蓝黑底、明黄字,三秒让人眼花、五秒飙人血压;
密密麻麻连篇累牍,毫无重点;
字体前后不一致,Times New Roman里掺着Arial……
简而言之,是一份完美的反面教材。
荔枝指尖点了这里点那里,憋了一口气颤颤巍巍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宛如败退台湾的蒋|介|石拄着全国地图哽咽气绝。
“哦,都是《量子电动力学》的专业词汇,看不懂不要紧。”陈迦理体贴地循着她指尖一路抖过的单词逐个翻译,“谐振子、跃迁矩阵元……光电效应。”
步步高点读机吗?哪里不会点哪里?!
荔枝咬合肌颤了颤,深吸一口气,步履艰难地开始:“首先吧,这个颜色,你觉得……”
“我是想弄成夜空里的星星,可能稍微差口气,但还行吧?”
先帝创业未始而已经崩殂。
荔枝咬牙换个问题循循善诱:“好吧……我觉得啊,那个,你每一页字太多太密了一点,这样PPT和word文档还有什么差别呢?”
“有啊!”陈迦理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像小孩炫耀心爱的玩具,按下播放键。
瞬间那明黄加粗的字词开始逐个以弹跳特效从天际落入画面……
荔枝艰难地从牙缝里问:“流星吗……”
陈迦理兴奋地连打三个响指,山高水长的伯牙子期之情溢于言表。
屏幕还在自动播放下一页,风车特效、棋盘特效、螺旋特效……一个都没落下。
荔枝眼前发花并伴有轻微耳鸣,打从初中毕业,她就没见过集全套特效于一身的PPT了。
看陈迦理心满意足的神情,她真是不知从何打击起。勉强想了想,转而打开一份自己的PPT,白底淡蓝淡绿色调、每页不超过二三十个字,清清爽爽。
改用启发式教学:“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陈迦理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小心翼翼地评价:“有点……空?”
荔枝气得瞬间粗暴回归应试填鸭教育,只差教鞭在手:“空个鬼啊!你这审美没救了!你给我把特效删光!底色取消渐变!文字颜色调白!每页不超过四句话、每句话不超过两行!字体全部统一!”
陈迦理顿时活像被没收了奥特曼的小朋友。
荔枝毫不心软:“回去再改……你现在演讲一页我看看。”
陈迦理挠挠头,看着电脑开始朗读:“Quantum electrodynamics is the …(量子电动力学是)”感冒未愈,还有点鼻音,本就不标准的英文显得更加含混了。
荔枝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更适应严苛模式,啪的合上屏幕:“演讲不是读!你要用自己的话说出来!”
陈迦理傻了眼,可怜他对什么叫“自己的话”一无所知,只能紧急启用记忆力开始背诵:“Quantum electrodynamics is the …(量子电动力学是)……那个……the science of(……的科学)…… ”
荔枝摆摆手暴躁地打断:“什么叫‘那个’!就算卡住了,也应该说‘hmmm’或者‘well’……‘那个’是什么啊!”
“卡、卡住了不就是脑子短路了么,短路了哪还记得要说英文啊?”陈迦理不可置信,“这也太难了吧……”
荔枝悔不当初头大如斗,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一个研究物理的,演讲不是吃饭本事!回去做题回去做题!”
陈迦理立马较真了:“不行!我能改好的!”
荔枝只想把烫手山芋扔出去,往狠里吓唬他:“我很严的!发音不标准也要骂的!你the都读作de,改起来苦死你我跟你说!还有外国人演讲对手势姿态都有要求,我也要管的!”
陈迦理如临大敌地看着她,末了慷慨赴死:“好!”
“好什么好!”荔枝烦躁,“你真没必要——”
“你当年英文学了多久?”陈迦理突然打断她,“累不累?”
荔枝一愣,把戏做全:“没有,我天赋异禀,兴趣使然,一点不累。”
陈迦理摇了摇头,惯常神游天外般的眼神里此刻竟有种洞悉一切的超然,直直地看着她:“要学得那么好,不可能不累的。再有天赋,也会碰到挫败、怀疑自己、吃不下睡不着、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想把头埋在枕头里闷死自己……”
荔枝怔怔地,随即垂眼躲开了他的视线。
七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暑假猝不及防扑面而来。
那是初三。
彼时父亲岑大林已经调任北京一年多,这曾让荔枝松了口气。
经历十几年的演化,岑家夫妻各自忙碌,荔枝日渐独立,家中呈三国割据之态,战时联吴抗曹,和时诸侯分治。岑大林在家时间不多,但静如处子、动如暴雷,一旦与妻子口角、或是指摘女儿,都少不得让荔枝烦躁气闷半天。
如今全家一个月才团聚一两次,反倒催生出一种仪式感般的夫妻和睦、父慈女孝。每个月一次而已,可以积攒所有的耐心关心和孺慕之思。
直到中考前三个月的那个周末。
它看起来那么普通,像每一个岑大林回家的周末。迎接、寒暄、谈笑,直到周日晚上再告别。然而回头看,它却像块化石,记录了这个家庭遭受陨石撞击、渐而名存实亡的历史进程,于是它前半段还残存的些许美好温度,竟也成了一个所谓其乐融融的标本,沉寂在荔枝的记忆深渊里。
那天岑大林航班延误刚到家,在客厅扒着宵夜,记忆里是葱油拌面和蛤蜊炖蛋。很家常,但很香。
孟小铁和荔枝则在卧室帮他理着行李箱。
荔枝还记得屋里开了盏暖色的灯,她坐在床沿替妈妈拔白头发,而妈妈坐在小板凳上收纳着行李箱里的衣服。母亲躬身下去,她也趴在妈妈身上跟着弯腰。她卖弄说:“妈妈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双金属片,你是铁片,我是铜片,如果钉在一起的话,因为膨胀系数不同,我会弯折得比你多。”
岑大林在客厅笑着应了一句:“哈哈,物理学得蛮好,再说了,你妈妈确实是小铁。”他嘴里大概还嚼着面,吸哩呼噜,狼吞虎咽的。
孟小铁轻笑:“行行,你们父女俩都理科好……好了好了,我一把老腰你不要趴着了,腰椎间盘突出了。”
荔枝其实和母亲也罕少如此亲近,这家庭重聚的仪式感确实粘合了每一个人。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过多久,孟小铁便俯身得越来越慢,只迟疑地翻检着那些衬衫毛衣,最后倏地抽手扣在膝盖上,指节发白,沉默不语。
荔枝愣了愣,从床沿滑下去蹲身审视。孟小铁似乎想拦,却也来不及了。
初三青春期的女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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