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理还没练出演讲时扫视全场的本事,扫远了就会分神。于是直到学生提问环节,他才看到那学生旁边坐着荔枝。
睡得很香的荔枝,微微张着嘴的那种。
陈迦理一时差点笑出来,强忍住了,都没听清学生的问题:“啊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下,同学麻烦你再说一下。”
旁边的荔枝终于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坐直了,揉了下眼睛。
陈迦理用尽全力才听进了学生的问题:“老师,我想问个非专业问题。我是在读博士生,在考虑明年申请博士后。陈老师您在欧洲美国都呆过,想问下这方面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陈迦理握着话筒想了想:“建议不敢说啊。物理研究到博士后都是小圈子了,如果你和导师关系不错,那么他的建议和推荐一般很值得参考;如果需要另立门户,那要自己多打探一下实验室的风格,尤其是飞去面试的时候要多花时间问问那边的师兄师姐们,比如他们负责的项目进展如何、碰到困难的时候能得到怎样的帮助、实验仪器分配时间是否合理,也可以和实验室技术工作人员聊聊,有时候他们知道的事也很多,而且比较客观。”他看了眼睡眼惺忪的荔枝,笑了笑,“很推荐大家几本书,有志于学术研究的本科生也可以看,一本叫《有了博士学位还不够》,还有一本《给研究生的学术建议》。它们可以算预告给你研究生活可能是什么样的,会碰到不好的导师、不好的机构,但也有些麻烦是普遍情况。所以既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自怨自艾。这几本书应该也能部分回答你的问题。”
荔枝缓慢地眨着眼,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又或许时隔六七年,她早不记得那几本与她人生其实毫无关系的书了。
又几个问题之后,讲座准时结束,零星有学生上来加他微信、问问题。
陈迦理回答着,分心看看荔枝。见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正皱着眉头埋头回手机消息,严肃慎重得很,商务精英的样子,估计又在忙工作了。陈迦理不由一笑。
“不错啊,内容改了不少,讲得蛮好的。”一位中年老师含笑站在学生后面。
“啊!周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陈迦理赶紧迎上去。这是他的本科导师,也是今天讲座的牵头者。当年陈迦理飞赴荷兰深造,也是拜周教授引荐,可以说是他科研生涯的领路人。
“哈哈,半路进来的,看你讲得全神贯注。”
陈迦理想,怎么一个两个进来他都没看到。不过所幸没看到,不然多半要卡壳结巴半天。忍不住又偷看了荔枝一眼,见还笃笃定定坐在位子上,心下一松,认真答复前面的问题:“哈哈。对,年底那次只有十分钟,来听都是学者;这次一个小时,本硕学生为主,所以我做了蛮多调整。”
“嗯,不错不错,是有当老师的样子了。”周教授拍拍他肩,“请你去食堂吃个饭?”
陈迦理顿时为难之情溢于言表,往荔枝那边又看了一眼。
“哦哟!”周老师跟着探了探头,“女朋友啊?”
“没有没有。朋朋朋友。”陈迦理还是卡壳结巴了。
旁边学生都偷笑。
“好了那我不管你了。等有消息会马上告诉你的。”
“好的好的!谢谢周老师!”陈迦理鞠了半躬。
学生也跟着散得差不多了,走时还都八卦地回头瞄一眼荔枝。
希望荔枝没注意。
陈迦理尴尬得脸都红了。
过了会儿,荔枝提着包走到台阶下面,微微仰头,扬眉一笑:“陈老师?”
荔枝今天和在墓园穿得很不一样,一看就是上班族,但又不是很拘束,很游刃有余,优雅又潇洒。
陈迦理站在讲台上,手足无措地“哎”了一声。
也跟着笑了。
“一起吃个饭?”陈迦理轻快地走下来
“你有食堂饭卡啊?”
食堂卡难住英雄汉。陈迦理挠了挠头。
后面还在收拾电脑投影数据线的学生闻声转出来:“陈老师陈老师,忘了给你饭票。”递来一张三十块钱的票。
“噗。”荔枝笑。陈迦理又挠了挠头:“谢谢啊。”
那个学生终于没忍住,试探地问:“这位也是老师吗?”
陈迦理想了想:“不是,但有可能会赞助我的实验室。”
学生顿时肃然起敬。
告别了学生走出大楼,两人都憋着笑。
“赞助人,给我买冰箱的豪言壮语还作数吗?”
那么遥远的话语,荔枝顿了顿,严肃:“赞助人还没发财。”
陈迦理笑着再次打量她。言谈举止都透着摸爬滚打过的干练,掩饰不住。轻而易举能镇住学生。
“笑什么?”
陈迦理摇摇头,走了几步,忍不住还是笑着答道:“开心啊。”
开心什么,心照不宣。
荔枝笑笑,没说话。
陈迦理看看手里的饭票:“真的吃食堂啊?”
“可以啊,北食的小笼馒头,铁板烧……”
于是往北区食堂慢慢悠悠地走。
路边是郁郁葱葱但乱七八糟的植物,当年听说是生命科学系的试验田,传闻棚里还养着长得像人的狗,也不知道真假。十年了,这些植物也不知道换了几茬、交叉育种了几代。
身侧不断有自行车打着铃穿梭来去,青春之歌。
陈迦理余光里,荔枝的手虚插在裤兜里。
他指尖蠢蠢欲动。
“对了,都没问你这次回来是干吗?就是讲座吗?”荔枝忽然问。
陈迦理指尖顿了顿,也虚揣进兜里:“不是啊,来面试的。”
荔枝侧过头,吃惊:“啊,面教职吗?什么时候?”
“已经面过了”
“啊!那,什么时候出结果?”
“估计要几个月吧……职位会开放挺久的,应聘的人就挨个作报告、面试……”
“那你自我感觉呢?”
“我吗,我自我感觉还可以,但我也不知道其他应聘的人有多厉害……所以不敢赌的,别的学校也要去面的。”他脚步顿了顿。当年他俩聊天,还是荔枝不敢托大、在美国疲于奔命地面试着投行、咨询、商业银行、消费品集团……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荔枝,是历久弥深的歉疚。
荔枝没注意,继续问:“那你想去哪儿?”
“F大就很好啊,虽然待遇不算最好吧,但很自由……哈哈,自由而无用,你懂的。这边物理系的体系,九十年代系主任金老师改革过一次。以前国内和德国日本一样,大小老板一层层管下来,可能跟公司差不多吧……好处是年轻人刚进去容易上手,但坏处是很难独立发展。九十年代金老师往美国方向改革,层级全部取消,就只有课题组,直接独当一面,也不太有人管你研究什么方向,成败都在自己手上。”
“啊?那其他老教授不会很生气吗?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当大老板。”
“没有,好像都很支持他。”
“啊……真好。”荔枝感慨,“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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