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绵本有些担心飞机落地之后找不到舅舅,因为她没有国内sim卡。
她的动感地带套餐一个月要26块钱,若非定期充值就会停机。外婆外公是操作不来的,她也费不起这个钱,所以离别之际,她连可以留给荔枝和陈迦理的手机号都没有。
拖着箱子出来,却第一眼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舅舅。他手里居然还写着一张纸:颜绵。正儿八经像来接机的。
“哈哈舅舅!”她扑上去,“你搞什么呀!”
“外婆紧张,怕找不到。”舅舅严海鹰故作忧虑。
“哈哈,你搞笑!”
“走了!回家吃饭!”
舅舅开着车,从浦东走外环直往嘉定,连市中心都不用进,倒也快捷。
只是一路都陌生得很。
颜绵抿着嘴唇。
严海鹰看她一眼:“绵绵啊,你一会儿不要再说房子什么哭起来?啊?你一哭外婆也跟着哭。”
颜绵在副驾上正襟危坐,用力握着安全带:“我不哭了!我想好了!我花掉外公外婆的钱,以后给他们挣回来!”
“好!对嘛!有志气!就是要这样!阿拉绵绵真不错!”严海鹰很是欣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子赚钱也一样嘛!”
颜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她还剩一科成绩没出来。如果那门也八分,就有奖学金了!可她还不敢说,闷在心里忐忑地期待着。
新家附近确实荒凉一些,不比老房子三步一个早餐铺、五步一个修鞋摊,满是人间烟火。
但毕竟宽阔明亮,还有些小区绿化,比颜绵想象中好多了。
进了门,里头人声鼎沸。
“外公!外婆!舅妈!表哥!”颜绵一路招呼进去。
“哎呀绵绵回来啦!飞机还顺利伐?”
“顺利的顺利的。外婆舅妈你们别忙了,我来烧!”
“噢哟!哪有刚下飞机就炒菜的!绵绵你进去休息!”舅妈往里轰人,又把外婆也推进去,“妈,你跟绵绵说说话去,这里再焖一会儿盛出来就好了。灶批间覅挤这许多人。”
“我现在很会烧的!”颜绵自豪地强调。
“晓得晓得,回头吃侬烧的,今朝侬坐好,好伐?”
“谢谢舅妈!舅妈辛苦!”
颜绵还没进屋,舅舅却忽然朝里头横眉立目喝道:“哎!侬哪能啦?妹妹帮侬打招呼没听到啊?”舅舅对颜绵春风化雨,对儿子疾风骤雨,“家里白相电脑,到奶奶家继续白相电脑!侬去网吧打工算了!”
表哥严想好像比去年更胖了,脖子后面都起了道褶子,闻言头也不回地玩着他的游戏,噼里啪啦砍怪:“爸,侬这就不对了,爷爷奶奶要用电脑跟妹妹视频的时候么,侬一天一只电话叫我来装电脑喽、装网线喽,现在用用不可以啦?过河拆桥嘛。”
严海鹰瞧见这个总归吊儿郎当不痛不痒的温吞水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起来!帮你妈烫碗烫筷子去!”
严想无奈地叹了口气,推桌子起来,偌大的身躯,呲啦好大动静,终于瞧见颜绵,笑笑:“回来啦,等歇多吃点。”
说完这么一句像哥哥说的话,伸着懒腰、挪着重如千钧的步子往厨房去了。
严海鹰站在后头,撑着腰,怒其不争地倒竖着眉毛。
颜绵左右看看,不敢多话。
饭菜很快上桌了,毛蟹年糕、红烧肉烧鹌鹑蛋、清蒸鲈鱼、腌笃鲜……外婆是把穿梭四季的硬菜都汇聚一处了。
席间的话题自然而然都围着颜绵转,学习、英语、旅游、烧菜、还有教中文和书法赚钱。她兴起,放下筷子蹲去箱边:“我给大家买了礼物呢!贵的我也买不起,一点心意。”
“哎呀真是!”大人们感叹着,“绵绵太懂事了。”
外公的蓝白瓷茶壶、外婆和舅妈的护手霜、舅舅一双小木鞋后视镜挂件、表哥一个小风车八音盒。
严海鹰朝老人道:“绵绵真不错,刚才车上还跟我说以后要给你们赚钱呢!”
外婆拍着宝贝外孙女老怀甚慰,一贯不苟言笑的外公嘴角都快绷不住了,表哥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舅妈左右看看,一拍儿子的大胖腿:“乐乐,怎么样?要不也出去留个学?回来什么都会了。天天踏脚踏车说不定还减肥了。”
颜绵眼看着舅舅眉毛倒竖就要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严想抹了把嘴,老神在在地抖着腿:“哎哟我不要去的,妈,这没意思的。侬看,有名气的学堂呢我也是考不取的,考得取的么肯定没名气的,有啥意思?还要自己埋汰烧……”
严海鹰终于拔紧喉咙:“侬好意思哦?考不上还蛮骄傲啊是?”
“不是呀。”严想任他老爹风吹雨打,他自闲庭信步,“绵绵成绩一向比我好,伊这个学堂你们听到过伐啦?也没呀!那么好嘞。绵绵我不是针对侬哦,小姑娘,我觉得多读点书蛮好的,对伐!我么不一样的,我以后不是打工的,不打工么学历不要紧的。要紧的是人脉资源和想法,idea,想法。”他打了个响指。
“册那娘额idea!”严海鹰爆了个粗口,“读个大学还能留级两年,有只屁的idea!”
颜绵听头一句还憋着笑,后一句呆住了,小心翼翼地左右顾盼,只见长辈们俱是凝重,顿时噤声。
舅妈打圆场:“哎,乐乐前几年和同学研究做生意,读书分心了也是有的。男孩子嘛,大器晚成,哦?乐乐?”
严想一点没接亲妈台阶的意思,他老气横秋地一摆手:“啧,不是,爸,侬这就没意思了。非要我讲,侬大学都没读过呀,我就算留级、就算大学肆业,也比侬强喽。”
严海鹰怒火冲天一拍桌子。
外公啪的拍得更响,面前的蟹壳都跳起来:“一年到头吵吵吵!要吵回你们自己家去吵!”
外婆伸手虚按着安抚了一圈:“哎,今朝是欢迎绵绵回来,大家开开心心,哦?”
严海鹰强按怒气,吞了回去。
严想还好整以暇打算续一段:“我又没——”
眼看舅舅又要发飙,外公爆了一嗓子:“肄业!”
“啊?”
“大学肄业!不是肆业!大学读六年,还一只文盲!!”外公怒其不争。
“哎爷爷……”眼看严想还打算嘟囔几句,舅妈给他夹了一个鹌鹑蛋塞嘴里:“好了好了,吃饭。”
唇枪舌战虽是停了,终不复先前其乐融融,严海鹰大忙人又是一贯的电话响个不停,于是吃得差不多就准备撤了:“绵绵好好休息两天,啊?”转头看到儿子一身肥肉、岔开腿瘫在椅子里怎么看怎么嫌弃,“严想!去把碗洗了!”
严想一屁股坐着根本懒得动,舅妈再次救场:“哎,他哪里会洗碗,回头敲掉几个……我去我去。”
外婆阻止:“好了好了,婉芬你今天烧那么多菜够累了,碗放着,你们快回去吧!”
总算把舅舅一家三口送出门,外婆叹口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过头来看着颜绵眉开眼笑:“哎呀绵绵!”正待好好叙叙,外公拎起一串钥匙,“他们谁落下的吧?啧,脱头落襻!”
颜绵看钥匙圈上挂了个动漫人偶,接过来:“应该是表哥的,我去送一下。”
下楼一出电梯,就从转角窗户瞧见舅舅舅妈在争执。表哥不在,大概是去停车场开车去了。
她放慢了脚步,只言片语飘了进来。
“开窍晚……不要整天骂……”
“……晚个屁!就是你惯……看看绵绵……”
颜绵虚荣心不由升腾。
实话说,她当时无法接受高考落榜,表哥也是个中原因。寒窗苦读十余载,却落得和不思进取的表哥一个下场,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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