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葳蕤跟陈瑞芝到大雅斋走流程,大雅斋两层小楼,青砖漆瓦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格外秀致清丽。
几名身着深色粗布衣的伙计,领着来往的客人进进出出,间或有大方的客人临走时,赏几枚铜板给迎来送往的伙计。
伙计点头哈腰地接过铜板,满脸堆笑,吆喝得愈加卖力:“感谢客官光顾小店,您慢走,好再来啊!”
待客人走远,伙计收起笑容,两指捏在颊边,揉了揉笑得又酸又僵的脸颊,掂了掂手中的铜板,零星几枚,远不及上一位客人出手大方,遂撇嘴道:“嘁!真抠!”
伙计一转身就看见陈瑞芝来了,立即把手中铜钱塞进腰间,笑意盈盈地迎上去:“陈大师傅来啦?小的一早就把您的红木椅擦得油光锃亮……”
陈瑞芝看都没看伙计一眼,越过他,径直向楼梯走去。
陈大师傅成天板着一张脸,脾气古怪,伙计在大雅斋做工多年,早已悉知大师傅的秉性。
伙计碰了一鼻子灰,对着陈瑞芝只敢心中嘀咕几句,一转头对上宋葳蕤和覃文淑,他才不会客客气气。
瞧瞧这俩妇人,一身旧衣洗的发白,背着竹篓子,一看就是乡下进城的农妇。
伙计心里嘀咕,这二位别不是来乞食的。
一见她们欲往铺子里迈步,伙计赶忙把人拦在门口:“知道这是哪儿吗就敢往里闯?”
听出伙计语气里的不客气,宋葳蕤斜一眼伙计:“知道啊,大雅斋嘛,卖茶点的。”
“哎呦,您可能不太了解,买我们铺子里一块酥点的钱,抵得上你们乡下人好几天的嚼用。”
伙计上下打量宋葳蕤和覃文淑,来大雅斋买糕点的人不少,从没见过眼前二位这样的,衣裳洗得都褪色了,她们买得起大雅斋的点心吗?
这下连覃文淑这种好脾性的人都忍不了,当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心里暗骂伙计狗眼看人低。
陈瑞芝在楼梯边回首问道:“站门口做什么?跟我上楼。”
陈瑞芝发话了,伙计心道不好,又惹事了,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反应快,转瞬便满脸堆起谄笑。
“哎呦~您二位瞧瞧我这不顶用的狗眼。”伙计咬牙切齿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挂着笑,语气自责:“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连二位是陈大师傅的人都没看出来。”
伙计躬着身躯,伸臂指引道:“小的这就给您带路,还望您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宋葳蕤学着伙计那样,上下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伙计被那挑衅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却碍于陈瑞芝的面子,敢怒不敢言。
宋葳蕤缓缓踱步进屋,边走边睨着伙计,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尖刀,直愣愣扎向对面之人,偏偏她面上挂满了温和的笑意,连说话的声音都极致轻柔,对着伙计扬眉颔首道:“有劳!”
这是她跟自家老爹学的,不管心里多气都要维持表面体面,把宋长禧的虚伪客套学到了十成十的像。
看着她那不相配的眼神和笑意,伙计蓦地心里有几分忐忑,僵着身子后退了两步,拉开一个让他有安全感的距离。
宋葳蕤和覃文淑跟着陈瑞芝上了楼,伙计约莫是怕得罪陈瑞芝,一直跟在她们后面喋喋不休地骂自己,直到陈瑞芝凌厉的眼神扫过他,伙计才缩着脖颈,像只笨拙的鹌鹑,噔噔噔跑下楼。
落座后,陈瑞芝熟练地烫壶温杯,用茶刀缓缓把茶叶拨入茶碗,注入滚热的开水将茶叶润泡开,茶叶的清香被激发出来,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在鼻尖。
这一套手法让宋葳蕤莫名感到熟悉,她盯着陈瑞芝的动作一眨不眨。
又见陈瑞芝捻着碗盖轻轻刮去茶沫,再合上碗盖迅速摇晃几下,把洗茶的茶汤滤出来。
最后提着壶将热水冲入茶碗,茶叶在热水的冲击下,在茶碗里不断旋转、翻腾,慢慢舒展开来。
陈瑞芝把茶碗里清澈的琥珀色茶汤倒入一个个束口小茶盏里,轻轻地将热茶推到对面。
宋葳蕤指尖摩挲着束口茶盏壁,闻着袅袅茶香,脑中回想着陈瑞芝方才的泡茶手法,竟然和她记忆中的步骤一模一样。
脑中不由地又浮现出那张脸。
不知怎的,她盯着陈瑞芝翕张不断的嘴唇,突然出了神,陈瑞芝所言所语,一字未传进她的耳中。
脑中渐渐回想起往事,那年她去富州给大伯娘贺寿,嘉芝姑姑负责做桌席上的面点果子,宋葳蕤成天在灶间给姑姑打下手。
姑姑平日里对她最是温和亲切,一到做点心时却像变了个人,一会儿嫌她笨手笨脚,一会儿嫌她干农活弄得手心的茧太厚。
她做的不好时,姑姑会急得拿三角棒在千筋板上敲啊敲,边敲边说:
“手太软了!”
“腕力不够!”
“行了,别摸那果子了!一手的茧!”
“你这掌心可真糙,茧子把我的果子上都剌出印子了。”
“……”
宋葳蕤沉浸在回忆里,感觉愈加真切,仿佛耳边已经听到了姑姑骂她的声音,还闻到灶间里的果子香气。
端坐在对面的陈瑞芝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玉扣纸沿着桌面推过来,问宋葳蕤:“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一切都满意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宋葳蕤慢慢回过神来,一垂眸就看见面前写满条款的玉扣纸。
方才陈瑞芝说的什么她都没听清,这就让她签字画押了?
她看了看桌案上茶具摆放顺序,再看看陈瑞芝那张脸,莫名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陈瑞芝以为宋葳蕤对契券条款有不满,凝眉问她:“有何不满?直言便是。”
那一瞬间的眼神简直像极了,好似嘉芝姑姑在对面训她。宋葳蕤下意识一激灵,手指勾着茶盏稍一用力,茶盏翻倒,滚热的茶水淋在她的手指上。
痛感只让她手指一颤,并未叫出声来。
覃文淑却吓得抓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连连吹气,语气略带责备:“怎么这么不当心呐。”
宋葳蕤看了一眼食指内侧,幸好没烫出水泡,不过也被烫得一片赤红。
陈瑞芝嫌弃地两指拎起被茶水浸得湿漉漉的玉扣纸,啪嗒啪嗒往下滴水,看样子是不能用了。
她蹙眉吩咐立在身后的丫头:“重新拟一份来。”
片刻后,丫头捧着重新拟好的契券,先让陈瑞芝过目,再递到宋葳蕤面前。
宋葳蕤托着契券,目光极为细致地逐条逐列扫过去。本来只打算出来做点小本买卖的,没想到会混到这一步,居然要签正式的契据。
虽然看得太细致既费时又费精力,可毕竟是要亲自画押的东西,丝毫马虎不得,她看完一遍,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再顺一遍。
她给大雅斋供货和摆摊零售的价格一样,一块栗子糕值四文,大雅斋的定价是十文一块。头一次先送一百块栗子糕到大雅斋试卖,依据试卖结果再定夺下一天的供货量。
宋葳蕤掐着斑竹笔管,心中思索着,怪不得那个紫衣姑娘欲买她的栗子糕冒充大雅斋的糕点,像大雅斋、禾香楼这些有名气的铺子,一块糕点卖十文,这也太贵了。
大雅斋从她这里拿货转卖,实质上与二道贩子也没什么区别,就这么一进一出,外加个大雅斋的字号,一块糕点就能净赚六文。
算清这笔账后,宋葳蕤差点惊掉下巴,如今的糕点铺子这么挣钱吗?也不知光顾大雅斋的冤大头们都是什么人。
原来,像“大雅斋”和“禾香楼”这样的招牌,区区三个字,竟然比她日夜埋头苦干付出的辛劳还要值钱许多。
宋葳蕤:“十文一块太贵了吧。”
她怕十文一块卖不出去,那些在小摊上买过四文一块栗子糕的人,难道真的会因为“大雅斋”三个字,愿意多花六文吗?
陈瑞芝呷一口清茶,冷笑一声,挑眉问她:“那依你之见,卖多少文一块合适呢?”
宋葳蕤侧头看着覃文淑,用眼神征询二嫂的意见。覃文淑也不了解行情,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大雅斋须得一块糕点净赚五文以上,少了这个数,东家不让上货。”陈瑞芝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一边添茶水一边说:“开店做生意的,不就图个钱嘛,不挣钱的糕点通通要给能赚到钱的糕点腾出位置。”
宋葳蕤心中思索,如若给大雅斋供货,她就不必让蒋监市抽成,每日能省下几十文,自己这头再稍稍让利,粗略估算一下,即便她按三文一块的价出货,那也有的赚,反正一块栗子糕的成本也就半文多。
她道:“我供货时可以压些价,大雅斋给我三文一块就行,你们可以定价在……八文一块,怎么样?”
陈瑞芝听到宋葳蕤愿意让利,不禁怔了怔,这年头还有做生意的心疼顾客的?
她放下手中茶盏,挑眉笑的一脸玩味。
“我劝你别做滥好人。”陈瑞芝掏出一块碎银子,在桌上敲了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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