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宋葳蕤收好契据，然后把钱袋的铜板尽数倒出来分成两堆，和覃文淑分别数着。
覃文淑先数完，道：“我这里三百七十二个钱。”
片刻过后，宋葳蕤数完最后一枚铜板，“我这一摊整好五百文。”
算清总计后，覃文淑惊得捂嘴：“天哪！今日一共赚了八百七十二文！”
宋葳蕤道：“得先刨去栗子糕和糯米籺的成本，还有市吏抽去的三十文，以及两文进城门税，实际上净赚约莫在六百八.九。”
“一日赚六百多个钱那也很多了，地里刨食可刨不出这么多钱来，种一季粮食划下来，一日不足十文。”覃文淑语气难掩激动。
宋葳蕤心里也极欢喜，手在一摊铜板上摸了又摸，再掬了满满一捧铜钱在鼻下闻了闻。
她自认是个俗人，就喜欢闻这铜臭味。
“东西是咱们一起做的，一起摆摊，赚了银钱也该分与二嫂。”宋葳蕤想了想，试探着将近半的铜钱推到覃文淑面前。
覃文淑赶忙摆手：“方子是你给的，客人是你吆喝来的，市吏也是你说服的，我只是帮着打下手，断然不能占一半功劳。”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再说了，我们不是没分家么，弟妹怎的提起分钱了？”
宋葳蕤见二嫂实诚，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瞒二嫂，用了家里什么我照价买，挣到的银钱我不打算上交公中，上回娘和大嫂可说了，家里活计一块儿做，手里银钱要各管各的，这话二嫂也是当面听到的，倘若一家人不谈分钱，大嫂怎会跟我要席面钱？”
想起葛氏和侬春琴确实说过那些话，覃文淑现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只是一想到几房虽仍旧吃住在一起，银钱却各管各的，就相当于半分家了，这让覃文淑心里隐隐不安。
要说这个家里谁最不想分家，那非覃文淑莫属。
分了家，大哥大嫂一家四口，侬春琴肚里还揣着一个，既是长房人头又多，他们肯定分的最多，梁以安又有木匠行的月银，他们长房日子舒坦自不必多说。
四弟还未成家，肯定跟着一母同胞的三房过日子。三弟过了县试，有薪烛银和学粮补贴，三弟妹有做吃食摆摊的手艺，葛氏会的一手好绣活，他们凑一起日子也不愁。日后老三老四若有一个中举，那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只有覃文淑独身一人，无一技之长，膝下也没个子嗣，分家之时，族里都未必肯分她田地。
每每想到分家的后果，覃文淑都愁恼不已。
宋葳蕤没有二嫂那么多的顾忌，只道：“我能当着嫂子的面做栗子糕，自是没拿你当外人，只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哪有白干活不拿钱的道理，二嫂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覃文淑实在拗不过她，想着不若象征性收点，一来给自己攒点私房以防万一，二来也好让三弟妹宽心。
遂松了口：“既然弟妹执意如此，那就按一天十文工钱算给我吧。”
“那不成了我在占你便宜么。”宋葳蕤想也不想拒绝了，挑明直言：“还是分成好，长久下去大家伙儿都有干劲。”
“我看这样吧，和大雅斋的契券是我画押的，既是我谈下这笔买卖，又是我担着风险，日后原料采买也由我负责，我拿七成。二嫂只需出力，做栗子糕和往大雅斋送货，三成归你。”
覃文淑思忖良久，终是应下。
说实在的，分她三成她都不好意思，三弟妹平白给她提供了一条生财之道，让她劳有所得，她不是那贪心之人，心里自是满足感激的。
午后，宋葳蕤和覃文淑在灶房备料，明日只需向大雅斋供应一百块栗子糕试卖，因而不必准备太多材料。
栗子软糕的夹心馅料准备了五种口味，红豆沙的、枣泥的、芝麻糊的、花生酱的，还有桂花蜜糖馅的，每种口味做二十块，刚好一百块栗子糕。
土灶上架着两口锅，一个在熬煮红豆，一个在熬煮红枣。
覃文淑寻了个小石臼来，将炒熟的黑芝麻倒入石臼，用石杵将黑芝麻磨成细碎的粉末。
宋葳蕤把捡回来的桂花铺在柳条簸箕里，左右晃匀，先挑出肉眼可见的杂质，再捧起簸箕上下颠簸，时不时地吹两下，将混杂在桂花里的细小浮尘扬出去。
先把桂花筛一遍，又打了一盆水，撒入少许盐，把初筛后的桂花倒入盐水中抓揉，既能简单杀菌消毒，又能让桂花里的部分杂质沉降到盆底。
再过几遍清水，最后把洗净的桂花松散地平铺在两层纱布之间，端到院里烘晒。
桂花夹在两层纱布之间，可以尽量减少扬尘沾染，又不至于把桂花晒过头，可以保留一部分水分，让桂花看起来更加新鲜。
宋葳蕤这才放置好柳条簸箕，正要转身回灶房，便听见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是中年妇人的话音：“都入秋了天还恁般热，啥时候才能下场雨凉快凉快。”
宋葳蕤一回头便瞅见许巧娥领着钱迎娣和许玉珠进了梁家院子。
宋葳蕤喊了一声许婶子，又朝那两个年轻姑娘笑了笑。
钱迎娣回笑着叫了一声梁三嫂，许玉珠则是一言不发，对上宋葳蕤的视线，只一瞬便抿着唇别开脸。
“这做啥呢？味儿真香。”许巧娥伸长了脖子使劲嗅灶房里飘出的丝丝甜气，循着香味毫不客气进了灶房。
一见外人进来，覃文淑立刻停了手上动作，目光飞快扫一遍桌上东西，确保不会泄露什么，这才暗暗舒一口气，而后才去招呼许巧娥。
“许婶倒是难得登门，今儿来有何贵干？”覃文淑语气不咸不淡。
许巧娥从前没少编排覃文淑，人家不待见她也正常，她是个脸皮厚的，权当没听出覃文淑语气里的不悦，直接自个儿拉来长条凳岔腿坐下。
许巧娥看着桌上舂了一半的黑芝麻，开口打听：“哟，这是准备做啥吃食，隔多远就闻着香味了。”
知晓许巧娥的为人，覃文淑心中警铃大作，只道是在包芝麻糖饼。
许巧娥听说梁家妯娌做了吃食到县城去卖，看那样子好像还赚了些钱，因而特意来梁家探探虚实。
如今知道原来是卖糖饼，心里便有数了，不是啥赚钱营生。
许巧娥见过县城有卖糖饼的，顶多卖一文一块，糖价那么高，放多了没得赚，放少了不好吃没人买，可不就是赔本买卖。
可若真是赔本买卖，梁家妯娌怎会日日起早贪黑来回奔波？既然肯这样辛劳，想来还是有些赚头的。
许巧娥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又转向灶上那口冒热气的大锅，问：“锅里煮的什么？”
她这一问，离灶台最近的许玉珠伸手就去掀锅盖，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覃文淑阻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那锅盖已被揭开，一锅带着豆腥的蒸汽腾腾上涌，直冲许玉珠扑去。
许玉珠被烫的一哆嗦，手上脸上全是水雾，手一抖，哐当一声木锅盖砸在灶面上。
宋葳蕤跟进灶房时，正好瞅见这一幕。
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拉着许玉珠的手瞧了瞧，她细嫩的皮肤已然红了一片。
“哎呀我们玉珠从小到大没做过饭食，哪里晓得镬汽会冲人。”许巧娥边说着边挪到灶台旁，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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