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席上的肉菜被乡邻们吃个精光，剩下些煮肉的荤汤，二嫂覃文淑便用这些荤汤熬了一锅青菜粥当早饭。
那粥煨得浓稠黏糊，带着肉味，跟宋家的稀米汤一比，梁家算吃的很好了。
若雷氏瞧见这一锅粥，指定破口骂煮粥之人不会过日子。
宋葳蕤尝了肉汤青菜粥，米香、肉味混合着青菜的清香，软烂的米粥从喉咙滑进胃里，暖洋洋的，胃里登时舒坦极了。
宋葳蕤对着覃文淑的手艺一顿猛夸，夸得覃文淑心里熨帖，当即又刮了两大勺浓粥倒进宋葳蕤碗中。
吃了早饭，大嫂刷锅洗碗，葛氏要收拾院子，昨晚摆席，院里一片狼藉。
宋葳蕤和覃文淑一人拎两只木桶，去河边洗一家老少的衣裳。
梁家门前有一条河，上游是上溪村，下游是下流村，村里人洗衣做饭、灌溉盥洗都靠门前这条无名河。
宋葳蕤跟在二嫂后面，一路看到不少妇人，三三两两走着，妇人们或拎着木桶，或端着木盆，皆是去河边洗衣的。
有妇人瞧见宋葳蕤和覃文淑，过来打招呼：“梁二家的，一大早就带新媳妇出来洗衣裳啦。”
覃文淑笑着应付过去，转而跟宋葳蕤一一介绍：
“三弟妹，方才来打招呼的那个，是村东头的冯婶娘，冯婶娘家的李二郎跟三弟四弟是同窗。”
“左边那个矮胖的是蔡氏，就是你们西边那一户。”
“蔡氏后边那个精瘦的年轻妇人是她侄媳妇，叫盘吉兰，昨天祝酒迎亲时，她给你们唱歌了。”
说道盘吉兰，覃文淑凑近宋葳蕤耳边，压着声音道：“那可是瑶寨选出的歌仙啊，也不知道怎么嫁到了蔡家那种人家，可惜了。”
闻言，宋葳蕤不禁多打量几眼那个叫盘吉兰的女子，原来昨天是她唱的歌啊。
盘吉兰抱着一只大木盆，背后背了一大箩筐脏衣物，垂头唯唯诺诺地跟在蔡氏身后。
若不是二嫂说她是歌仙，宋葳蕤决计不会把这个怯懦的身影和那个轻灵婉转的声音联想在一起。
宋葳蕤疑惑道：“什么样的人家啊？能把歌仙磋磨成这样。”
“嘘——”覃文淑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手势，只摇头道：“虎窟狼窝，一言难尽。”
到了河边洗衣埠，已有几个妇人蹲在那里，手上搓揉衣物，嘴里东拉西扯。
宋葳蕤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眼：“扶着腰呢”“两眼乌青”“感情好啊”“没少折腾”……
听得宋葳蕤心中起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覃文淑占了个空位置，搁下木桶，转头喊宋葳蕤：“三弟妹，来这里洗吧。”
宋葳蕤走向二嫂占的空位置，没留意身后动静。
一个一身灰色短打的妇人疾步走去，撞开宋葳蕤。
宋葳蕤被灰衣妇人撞得踉跄，一只木桶脱手滚落，桶里的衣裳撒在岸边青草地上。
灰衫妇人自顾自走向空位置，踩到地上的衣衫时，脚上故意使劲碾几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
宋葳蕤被那妇人撞得一头雾水，她好像没得罪过这个灰衫婆子吧。
“先到先得，谁让你走得慢。”灰衫妇人一脚踢开覃文淑放在那儿的木桶，矮身蹲下去洗自家衣裳。
蹲在旁边的冯婶娘看不过去，对灰衫妇人道：“许巧娥，这地方是梁二媳妇先占的，你个老脸皮厚的，好意思来抢。”
“去去去，洗你衣裳去，关你屁事。”
许巧娥拿捣衣杵重重捶打衣物，又道：“我抢她的怎么了？你看梁二家的她敢吱声吗？”
宋葳蕤冷哼一声：“抢人东西，你还理直气壮？”
许巧娥扫了一眼宋葳蕤，将眼前这张清癯面容和自家侄女玉珠一对比，心道：还是我侄女富态好看，梁家一家子瞎眼玩意儿。
许巧娥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敲打衣衫的手愈加用力，洗的那叫一个起劲儿。
她嘚瑟地笑着，满脸写着：诶，就抢就抢，你能把我怎么样？
覃文淑憋着一口气，看了看蹲着捣衣的许巧娥，终是强压着怒火，没去跟许巧娥理论。
她吁了口气，扭头拉着宋葳蕤另寻空地儿。
“二嫂，忍她作甚，忍了这回便有下回，咱们忍着，她只当咱们是好欺负的。”
宋葳蕤心中不平。
覃文淑叹息：“允桐如今跟着许氏的兄长学认字，我们惹不得她，况且……”
况且她是个没依仗没底气的。
梁二郎被征兵丁了，一去就是六年，上战场那是九死一生的事，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覃文淑虽不是寡妇，村里有些人已经拿她当寡妇看了。
没个男人撑腰，又没一儿半女傍身，许氏之流的泼皮妇人，私下没少给覃文淑气受。
覃文淑是个老实的，素来不喜与人起争执，能忍的都忍着。
二嫂没往下说，只摇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妯娌二人挪到许巧娥西侧的空地，刚放下木桶准备洗衣，哪知许巧娥又端着木盆挤了过来，简直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宋葳蕤怒瞪许巧娥，“你存心的吧，这是跟我们杠上了是吧？”
许巧娥厚颜道：“我今儿就看上这地儿了，诶，我就要在这里洗。”
说着便取出盆里洗了一半的衣裳，在水里左右摆起来。
同在洗衣埠的几个妇人，也都看出来许巧娥是有意为难梁家妯娌，便有妇人七嘴八舌、语带调侃地骂着许巧娥。
许巧娥脸皮忒厚，撅个大腚蹲那儿搓揉衣物，甭管妇人们如何嘲弄调侃她，她愣是半点儿不带挪的。
她猛地提起水中衣物，用力一甩，水溅得宋葳蕤和覃文淑身上湿了大片，旁边几个洗衣的妇人也被溅了一身水，众人心里窝火。
宋葳蕤咬牙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这许巧娥欺人太甚，她实在忍不下这口窝囊气。
宋葳蕤飞快扫视周遭一圈，眸光一顿，落在一块长着青苔的石板上，心下立刻有了计较。
她心中冷笑：我们占哪里你就抢哪里是吧，行啊，许巧娥，我挑个好地方让你抢。
宋葳蕤指着不远处一个长着石苔的地方，扬声道：“二嫂，我们去那里洗，上游水干净些。”
覃文淑看了看那块空地方，隐约还能瞅见石苔，她复又扭头深深看一眼宋葳蕤，没说话。
倒是许巧娥一听宋葳蕤说寻了个更好的地儿，没有半点犹豫，抱起大木盆就往那儿冲。
许巧娥跑到那地儿，才搁下木盆，气都没喘两下呢，忽地感觉脚底一滑，下一瞬人已经跌进水里，浑身湿透。
几个方才被许巧娥溅了一身水的妇人，纷纷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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