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救我?”
像是雕花围笼,景长与抓住霍云明的手放了下来,又松开了手,背到身后去。
“圣眷恩宠,不是我想要的。”霍云明道:“我只是觉得,生人如磋,秦轩不该如此,殿下亦不该如此。”
景长与望着霍云明,黄昏似的灯火,独自在夜里点燃了整个屋子,又透过层层薄雾,照亮了霍云明的双眼,景长与看在眼里,如镜花水月般朦朦胧胧的,却又别是一般滋味,难寻难耐。
……
今日殿外。
霍云明被行举苍茫的景驷俞强行拉到了一边,景驷俞神色慌乱道:“云明啊,那个秦轩是真疯了!”
陛下当堂羞辱西境将领,又来回揉猎着语炘骨的魂灵,霍云明只觉悲愤交加。
他敛着神色,心知肚明,道:“殿下方才在殿内替秦轩出言是何意?”
“他都那般豪横了,再这么下去那还得了?”景驷俞一锤手,道:“今日我帮他一次,他便能记着我的恩,将来便是穷途相遇,也能留着情。”
闻言,霍云明惊然两眼黑,秦轩根本不需要这种假把式的帮助,西境战火时,闽都的表现已经足够遭人诟病了,这点儿背里蜗秽的小恩小惠有什么用?
景驷俞此一举,不仅得不到秦轩的好意,连陛下都会暗叹,两边都想讨好,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殿下。”霍云明蹙眉,道:“秦轩当堂亮刃,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动了杀心,您方才所言,骁王一定记在了心里,待陛下醒来,此举必为坑陷!”
景驷俞思索着,沉重的拍了拍霍云明的肩膀,道:“本殿何尝不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急着来找云明啊。”
霍云明隐约猜到了什么,默默等待着自己最后一次的审判。
“语夫人不是还在霍家吗?”景驷俞连忙道:“秦轩今日为祸,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语炘骨,云明替我和伯母说说,让伯母跟秦轩说句好话,和父皇服个软,左右伯母的话,秦轩还是听的进去的。”
霍云明心底一凉,寒玉乍破远山,碎成点点落日余晖,一点一点散去。
如今君茹兰下了杀令,秦轩是彻底成了逆贼,大靖必诛他!
让语梓虞去说服秦轩投降,说好听了是劝服逆贼,说难听了就是霍家念着旧情保下秦轩,和逆贼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霍家积攒百年的声誉名望,都将为此彻底毁于一旦!
霍云明攥紧了拳头,眼底点星寒意破云。
景驷俞却恍若无事般继续道:“不如这样,伯亲自入宫替秦轩给母后认个错,就当是哄母后了,此番一来,父皇醒后,有母后在,也就无甚事端了。”
“就是委屈伯母了。”景长与用力捏着霍云明的肩膀,道:“不过他人三言两语,过些时日风头过了,云明再替家里招些寒士,也就没什么了。”
嘀嗒!
心底的信念兀自裂开了一道口子,难以探寻却又深不见底,围绕在寒潭里,封冻三尺。
霍云明仔细打量的景驷俞,无力探究着他眼神里不明的迫切,在景驷俞眼里,好像什么都可以很简单,只要牺牲一点别的东西。
不过他人三言两语……
招些寒士……
寒士本为破局之法,奈何遭奸佞之人利用反咬霍家!文人的三言两语叫做口诛笔伐!霍家正值千秋大乱,这一点三言两语便够为送他们坠入深渊的临门一脚!
来日史书之上,口舌流传间,霍家便是披着文豪的模子,内里却是闽都虫祸之首!
这些东西,景驷俞是当真不知吗?
霍云明不想去探究了,长年的恨意早在往日的碎时烂月里被侵蚀殆尽,剩下的只有凉。
锥心刺骨的凉。
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半分动弹不得,骨子里都在不断向外散发着徐徐春日余雪。
“云明啊,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见霍云明不答,景驷俞急切道:“我帮着秦轩,也是心疼那些西境将领啊!这么多年了,王爷在外征战,亲眷却遭歹人屠戮,何等悲哀啊!”
“殿下不必说这些。”霍云明侧身移开景驷俞的手,冷下声音道:“陛下如今受了惊吓,正处昏厥,朝里皇后娘娘便得多费心力,娘娘心里在意着殿下,殿下多去娘娘那里走走,替娘娘分分心,娘娘必不会叫他人轻易污蔑了殿下。”
“话是如此。”景驷俞叹了一口气,撑着眉角费力道:“父皇的心意最为重要,本殿还是不希望父皇多心啊。”
“那殿下此时便该快些派人拿住秦轩。”霍云明道:“旁人的话多有嫌隙,殿下自己的作为比他人舌灿莲花好上万倍。”
景驷俞“哈哈”一笑,有些尴尬道:“云明说的是!是本殿考虑不周了!”
……
思绪回笼。
霍云明回过神来,身体里是磅渊崖般礴虚无的空洞,心脏骤乱的节拍逐渐趋于平静,像是石子溅起的水花,再次黯淡下去。
景长与道:“先生,暯王不肯放过你的。”
“不肯放过我的人多了。”霍云明直视景长与,眉眼处的一缕发丝飘摇着,目光如炬,道:“我等长与救我。”
景长与的心猛地咯噔一声,响彻云霄。
“先生看得起我。”他兀自按住自己的手,不敢触及仙人青丝,他道:“我斗胆,想请先生将命交于我,绝境无垠时,我用我的命来替先生的。”
霍云明嗔笑,伸手将挑逗眼角的发丝挂在耳后,道:“成交,其实长与的命也可以交——”
嘎吱一声,门开了。
“你们师徒之间都是这么说话的?”
来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北方话,脚步沉着,软刀已归了鞘,脸上却是难得不住的扭捏。
景长与不明所以:“怎么了?”
秦轩斟酌着用词,道:“挺少见的。”
霍云明望着秦轩,刀锋归意,仍是不减杀意,当是愤恨未消,忍着呢。
霍云明转过身正对秦轩,身子微微前倾,道:“秦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秦轩一手插在腰间,同样打量着霍云明,道:“带钰王殿下从东绕路杀回北城,让吗?”
“不是我让不让,是君茹兰和陛下,以及暯骁两王让不让,想来秦公子也定是明白其中厉害的。”霍云明道:“东路确实避开了暯骁和陛下,不过东祸毕竟是君家打下的天下,一些阿猫阿狗的,随便伏个仗,东祸上发生的事情,那就是东祸的麻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君家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关系。”
秦轩垂眸捋绪,东边儿是君家的天下,东祸的地盘上,君家找个由头埋伏着,哪怕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也依旧会变成像今日大殿上的作哑无言,此路明枪暗箭……危机四伏。
霍云明继续道:“再者,长与今日若是离了闽都,便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轩抬眸,杀气似是雾化凝冰般有了形,横在了霍云明眉眼间,他道:“洗不清就洗不清,大靖无道,民愤四起,还怨得了别人?”
“君茹兰传个消息比东竭西境军绕道要快的多。”霍云明视杀意于无物,道:“况且,长与离了闽都便是逆贼,大靖内里再恶臭,却也不至于到了吃树皮草根的地步,只要还有一丝生机,闽都便仍是庞博大物,逆贼来犯,便是以卵击石,民心不得。”
“成。”秦轩神色不明,寒意未却,愤意仍在胸腔里堆积,他上前坐在阶上,道:“那你要怎么做?”
霍云明不语,今日接来景长与,确实是有了救下景长与的法子,西境军处境艰难,上下难行,尚得斟酌。
“那个……我有办法。”景长与在一旁听了许久,也想了许久,直上北城,各州守辅阻拦,不行,向东绕路,东祸君家埋伏,不可。
但其实也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秦轩明显一愣,又望向了这个本该缩在角落里安静等待着命运屠宰的钰王,略微讶异道:“殿下有何法子?”
景长与顿了顿,重新顺了一遍思路,转向霍云明:“先生,我不太清楚西境城池具体的相壤位置,可否劳先生简画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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