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翡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失去了对所有粒子世界的管辖权，光屏上各个红点边缘消融，不断膨大，和另外的红点开始对接，如两滴红墨水互相吸引。
随后，整块屏幕碎掉，碎成规整的蜘蛛网状，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挥动自己的拳头，打碎了试图窥探的第四面墙。
宋翡凝视光屏信息，手里握枪，对准建筑里的露出的半截人头。
她直截了当扣动扳机。
她不指望这一枪会直中，因为像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被严格把守，建筑由智能管控，防御屏障从底端升起，直接了断她的攻击。
这下不妨赌一把，趁智能全权不受人掌控的时候。
子弹射穿那个男人的脑壳，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人倏地倒下，血流一滩。
宋翡轻笑一声，收回枪械。
詹姆斯死了。
不过宋翡大抵不知道的是，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在她看到他僵了身子坐在这里的背影之前。
他的正面，心脏，牙齿，眼睛等器官已经被尽数掏空，手法极其残忍，支撑他的唯有个骨架。
总有人比她更快。
宋翡在高处踩着建筑边沿，余光向下俯视。
白色茫茫一片里，人如同蚁群一样渺小，他们彼此的屏障被短暂打破，集在一起互相抚慰。
而天上银白色的莫比乌斯环周而复始运转。
这场屠杀和雪的秘辛无人听闻，未来人类的未来在哪里，到底谁可以看到未来。
宋翡站在命运的节点上，眺望未来不断分叉的各种小径。有的蜿蜒曲折，有的平直宽阔，有些通往过去她各个选择的节点，他们是过去的未来。
没有当下的未来。
当下包含了一切。
宋翡继续往前走。她知道的，可她又好像并不知道。关于弥赛亚的时间典故。
当时她还在古纪元，听过他们讨论这件事，抛开物理的维度和那些渴望统一但还没被证实的超弦理论不谈。
弥赛亚在宗教里承担了一个举足轻重的救世主作用，当过去和未来汇聚于现在这个点上，他会来临。
这个点，是包罗万象的终极状态。这叫做弥赛亚时间。
宋翡低下头，不知不觉中，脚已经半步悬空，底下带来一种深不见底的晕眩感。
她动了动右手的义肢，自从换了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右手的固有极限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如果躯体限制了人本身的话，如果她只能用自己的躯体感受世界的话，她认识的世界受不受她本身影响。
宋翡摸向自己的眼眶，她和换过义眼的人相比，所能看到的世界有没有什么区别呢。
她转身，右手抓着边沿，近乎把自己悬空在外面。
她数了几个数，轻而易举地撑起自己，身体极为轻盈地向上一跃，稳当当站回原地。
怪不得……
在赛博世界，不换义肢才不正常，不过义肢的维修和保养非一般人能承受得起而已。
脚踏地面的声音势如破竹，像雷电在天空酝酿般轰隆隆。
远处雪地里映着整整齐齐的方正队伍。
宋翡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联邦军队，现在才来？
联邦政府到底在想什么。象征性地圆个闹剧，是吗。
宋翡身子往后一仰，倒在雪里，雪在体表融化，她看着辽阔无边的天空。
她只是看着，一言未发。
与此同时，高耸入云的建筑下面，姗姗来迟的联邦军队挥起手里的武器，砍向集结在一团的机器人。
宋翡耳边仅有细碎混乱的敲击声和零碎的脚步声，她的呼吸极为平稳，一点点用脑海去描摹莫比乌斯的形状。
她闭上眼睛。
他也闭上眼睛。
他们闭上眼睛。
年轻的士兵闭上眼睛。
死去的人们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快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正在模拟一朵花的枯萎过程，和他们一样。可她内心充满的情绪多于疲惫和不安，而是一种平静的和解。
她承认自己力量渺小，做不了很多事。承认未来世界真的可能没有未来这一说法。
等等。
她的眼睛兀自睁开，全身都被一种名为坚定的信念笼罩。
她为什么下意识把对未来的期望寄托在命运身上。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创造自己想要的国度呢。”
这是当初她对许听章说的话，而今全部返还到自己身上。
宋翡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她到底在怕些什么，哪怕失败又会如何呢。
她弯下身子，呼啸的风擦过她脸颊，她没有怕，撑开双臂。
身子直直下落。
风掠过她全身。
她举起枪，对准自己的敌人。
大不了一起毁灭，这就是她的新准则。
“刺啦——”
红色的激光再次刺进建筑里面，所经之处皆成焦黑。
考虑到安全性问题，会议全程由脑机对接，构成小型封闭网状结构。
叶嘉川：“联邦自乱阵脚，我们按兵不动，注意不要暴露巴别塔坐标。”
丁泽：“提起这个或许很扫兴……管辖沙之书的人全部出现了失明症状，包括我本身。”
叶嘉川轻笑：“换个义眼的事。”
中央屏幕内的他低下头，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因为你们不该窥探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他大概不会说，但有些东西，有些感受，只有作为人的时候才感受的到。
比如说你看向爱人的眼神。
比如失明前的昏黑黄昏，像仲夏夜缓缓落幕的序曲。
其实他快死了。许听章检测到他极差的身体状态，丁泽眼中的他的命运，和他背信弃义遵循沙之书旨意，对爱人做出有悖伦理的事情。
其实他早该死了。他曾不信命运。卑鄙地穿上完美无瑕的君子外壳，装作另一个人生活。他痛苦到快要腐烂了，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他们有眼睛，眼神却时刻停留在他皮囊，没有人进入内里，没有人看见他的挣扎。
包括宋翡。他知道她根本不会喜欢真正的自己。就像黏腻的蛇没法和蝴蝶相比。
可是他的另一个自己包容自己。在他捕捉到他的那刻，叶嘉川才意识到，实验体0231号从来没有怨恨过实验体0230号。哪怕他要像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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