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苏慈刚收拾妥当,赵管家便亲自来了她所居的下人房。
对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殷勤笑容,语气也客气了许多:“苏慈姑娘,大人吩咐了,让你今日便搬去西边那小院住,那儿离正院近,往来伺候也便宜些。”
苏慈拿着抹布的手顿在半空,整个人都愣了一瞬。搬去西边小院?那是比一般仆役住处好上许多的所在,通常是给有些体面的管事或者…
她不敢想下去,眼里带上些许茫然无措,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微湿的抹布。
赵管家见她这般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语气恭敬得很:“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若有什么短缺的,姑娘尽管开口。”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绝非寻常的调换住所。
连赵管家这般身份的人对她都用了“姑娘”的尊称,态度更是迥异于往日。
苏慈心下惴惴,不敢深想那位大人此举背后的含义,压下心头翻涌的杂乱念头,低眉顺眼地应道:“是,劳管家费心,奴婢没什么东西,这便好。”她最重要的家当便是那包着月钱的软布包和食谱册子,仔细贴身藏好,其余不过几件半旧衣衫,很快便收拾成一个小小的包袱。
跟着赵管家穿过几重院落,越走越是清幽。新住处是一个独立的小小院落,虽不奢华,却干净齐整。
推开门,里面比她那间挤了四人的下人房宽敞明亮得多,窗明几净,甚至还用屏风隔出了一小块可供洗漱的区域,放着崭新的铜盆和巾子。
微妙的欣喜如同细小的泡泡,悄悄从心底冒出来。
苏慈用力抿了抿嘴唇,才勉强压下心口的惊叹。她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放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铺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身,看向欲准备离开的赵管家,声音里带着谨慎的试探:“赵管家,大人他…为何突然让奴婢搬来此处?”
赵管家似是早有准备,面上笑容不变,照着温砚礼的原话回道:“姑娘不必多心,大人是体恤近日夏雨繁多,你原先住得远,来回奔波辛苦不说,若是淋雨病了,反倒耽误伺候,这儿近便许多,也是为着当差方便。”
原来如此。苏慈听完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心头那点疑虑才悄然散去,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奴婢明白了,多谢管家告知。”
赵管家又客气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待到屋内只剩自己一人,苏慈才缓缓舒了口气,仔细打量起这间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屋。
阳光透过干净的窗纸洒进来,明亮敞净,她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柔软干燥的被褥,又看了看那扇雅致的屏风和新铜盆,眼底终于忍不住漾开真切的笑意。
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但这实实在在的改善,让她的心弦松弛了不少。
她打开小包袱,将几件衣服仔细叠好放入床头的小柜里,又拿出抹布,兴致勃勃地开始擦拭本就光洁的桌椅窗台,哼着记忆中母亲哄她入睡时的小调,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宫阙深深,温砚礼刚下早朝,身着庄严的紫色公服,便被内侍引着绕过正殿,走向一处偏僻的宫苑。
越往里走,廊内隐隐飘散着一股奇异浓郁的香料混合味。
偏殿内帷幔低垂,光线昏暗。皇帝并未端坐龙椅,而是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双目微阖,正对着一只鎏金狻猊香炉吐纳呼吸。
炉内青烟袅袅,那奇异的气息便是由此而来。皇帝的面容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眼底下带着些许青黑,似是倦怠,又似是亢奋。
听见脚步声,皇帝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温砚礼身上,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温爱卿来了,南疆的军报,朕看了,咳…你说,该如何处置?”
温砚礼依礼回禀,将边防情势、粮草调度、将领选派等事宜条分缕析,一一奏明。
皇帝听着,手指捻着一串沉水香的念珠,时而点头,时而蹙眉,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神游天外。
待温砚礼奏罢,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忽然,皇帝身子坐直了些,眼睛里透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打断了他的话头,语气急切地问道:“温爱卿,朕听闻南边湖州地界,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张道人,精通丹鼎之术,有延年益寿的仙药秘法,此事可真?”
温砚礼嘴角微抽,垂眸道:“陛下,江湖术士之言,多属虚妄,恐不足信。且南疆军务紧急,臣需…”
“诶!”皇帝不悦地打断他,脸上显出不豫之色,声音也沉了几分,“军务再紧,能紧得过朕的长生大事吗?那些蛮夷,疥癣之疾罢了。这位张道人,朕心向往之,必得请入京中。此事,朕思来想去,唯有温爱卿你亲自去请,方能显朕诚心,也免那些俗人怠慢了道人。”
温砚礼静立片刻,随即抬眼,看着皇帝那张被丹药和虚妄渴望侵蚀的脸,终是压下心底的冷嘲,恭声道:“臣明白了。”
见他应下,皇帝脸色这才稍霁,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打量了他一眼:“朕记得你前些年中了那暗算,味觉至今未愈?如今可好些了?”
“劳陛下挂心,仍是老样子,尝不出滋味。”温砚礼淡淡回道。
皇帝叹了一声,抬手从身旁小几上的一个紫檀木盒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乌亮丹丸,递了过去:“此乃朕新得的九转培元丹,于身体大有裨益,你且服下,或能祛除沉疴,强健根基。”
温砚礼看着那枚诡异的丹药,面色如常,伸手接过,触手只觉一片阴凉:“谢陛下赐丹。”
“嗯,”皇帝重新闭上眼,挥了挥手,“下去吧。南行之事,早做安排,最晚下月初便出发。”
“是,臣告退。”温砚礼握着那枚丹药,躬身退出偏殿,直至走出殿门,来到空旷处,他才面无表情地将那丹药随手纳入袖中。
刚出宫门,早已候在一旁的二皇子便笑着迎了上来,姿态亲热:“温相留步,今日天色尚好,本王府上新得了些武夷山的贡茶,不知可否赏光,过府一叙?”
温砚礼脚步未停,只略一颔首:“殿下美意,臣心领了,只是陛下刚刚交代了差事,需即刻回衙署处理,不便耽搁,改日再向殿下赔罪。”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看着温砚礼的身影径直上了轿辇,离去得毫不拖泥带水。
他站在原地,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方才的谦和温雅荡然无存。
随即侧首问身后的心腹侍从:“父皇方才单独召见温砚礼,所为何事?”
侍从低声回道:“探听得似乎仍是与丹道有关,陛下像是命首辅大人去南方寻访什么道人。”
“寻访道人?”二皇子嗤笑一声,望着那远去的轿影,眼中闪过讥讽,“哼,也好。让他去替父皇求仙问药,倒也省得在京中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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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合,首辅府的青砖灰瓦已然染上了一层暖金色。
苏慈刚将自己新居的窗户擦得锃亮,心情颇好地从小院里出来,打算去小厨房看看晚膳的食材。
刚踏上通往正院的回廊,便见温砚礼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身庄重的绯色云雁纹朝服尚未换下,更衬得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阳光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似是镀上了浅淡柔光,减去了几分平日里的凛冽之气。
苏慈看得微微一怔,心下不由暗叹,这位大人当真生得极好,穿什么都自有一番迫人的气度。
忙敛了心神,她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唇角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大人,您回来了,奴婢多谢大人赐予新居。”
温砚礼脚步未停,瞥了她那明媚的笑脸一眼,喉间溢出一个“嗯”字。他朝书房走去,袍角拂过门槛,走出几步,才似忽然想起什么,头也未回地问道:“下晌做了什么?本官有些腹饥。”
苏慈闻言忙跟上两步,柔声答:“回大人,奴婢新试做了几样菊花酥饼,用的是去岁晒干的甘菊,清火明目,这就给您端来?”
“端到书房。”他丢下这句话,身影已没入书房门内。
“是。”苏慈连忙应下,转身便提着裙子小跑着往小厨房去,身影轻快得像只翩跹的蝶。
她未曾留意,在她转身跑开时,已走几步的温砚礼脚步顿了顿,侧首回望,只见那抹纤细的身影已穿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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