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早就约好的出租车,秦孚羽才恍然悟出了什么,她瞥了眼夹在万帆云和她中间的云衿悠,低头给万帆云发消息。
“你刚刚是在安慰赵惊鹊吗?”
万帆云很快看到了这条消息,她的回复带着点傲娇的意味:“你可以当做是,我顺便的。”
秦孚羽偏过头,极力压住向上翘起的唇角,愉悦感自怦怦跳动的心脏流淌向四肢百骸。她的食指不住摩挲着手机侧边,却没有发出下一句话。
她很想问一句“你是因为我的话才这么做的吗?”但她又心知,万帆云会在她试探的时候寻找机会逃走,她只能压下心里那股滚烫的热流,不断告诫自己小心一点,稳妥一点,别把人吓跑了。
可是,她真的好乖......秦孚羽以拳抵唇,欲盖弥彰地掩饰住唇角的笑意。
接下来的路途在沉默中度过,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看守所门口停下。万帆云径自下车,她在此前提出了申请,面见一位即将被移送至监狱的罪犯——安记年。
秦孚羽与云衿悠都没有进行申请,是以,万帆云独自一人跟着警官进入了会面室。
安记年戴着手铐,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神情麻木又冷淡,见到万帆云,他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瞳孔眨出星点碎光,他笑了:“姐姐,你来了啊。”
万帆云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低不可闻地轻叹:“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少年人耸耸肩,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快,“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姐姐这么快来找我,是因为我拜托姐姐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
万帆云双手交叠,话音压着些许沉甸甸的情绪:“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但可能需要再等等,我打算先让他们享受一番别的招待。”
“当然可以,我一向很有耐心。”安记年温雅一笑,清隽的脸庞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干干净净得彷佛学校里最寻常不过的高中生。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温文尔雅的少年,一点点手刃了自己的生身父亲,并在那个雨夜,投案自首。
万帆云一手支颐,身体前倾,她缓慢地眨眨眼:“其实我有点好奇......”
“你父亲的瘫痪,也是你搞的吧?”
“哎呀。”安记年弯起眼眸,他作势抬起手捂住嘴巴,手铐便哗啦啦一阵脆响,“被发现了,但这没什么好瞒的。”
“既然父亲要把我卖给高利贷的,那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让他永远站不起来喽。”
他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报复有什么不对,万帆云亦没有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她目中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欣赏。
“我没有问题了。”她说,“若不能回头,那就不能回头吧。”
万帆云向后撩了撩头发,站起身摆了摆手,姿态潇洒又随性:“到时间了,再见。”
“再见。”安记年哑声回道,他慢慢起身,跟着进来的警官迈向他来时进入的那扇门。
透进看守所的阳光总带着些许冷感,安记年微微眯眼,灿烂的天光中浮尘的跃动都清晰可见。但很快,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小小牢房,房门开合间阻绝了所有想要钻进来的阳光,大片的阴影覆盖上牢房的边边角角,而后吞噬掉了安记年清瘦的身影。
从这具躯体内部散发出来的,抹不去的血腥味潮涌而来,安记年一阵晃神,竟然在自己手上又看到了染血的菜刀,他的视线上移,男人一滩烂泥一般的□□映入眼瞳,这具腐烂的躯壳像待宰的肉猪一样摆放在床褥上,方才片下的皮肉组织沾着血落到了安记年脚下的脸盆里,恶心得令人几欲作呕。安记年拿着菜刀,安静地盯着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也是他的第一个报复对象,心头只有一片死寂。
也是,他可能,早已被沼泽吞没了吧。安记年想,他有些想笑,于是扯了扯唇角,却唤不醒任何昭示他还活着的生机。
“哥哥......”来自心底的,属于付辞暮的声音轻微又不容忽视,“你很累了吧。”
安记年一片死寂的神色淡去,多了些许鲜活气儿,他坐在硬板床边,眉目舒展,温柔又隽永:“没事的,小暮。”
“很快就结束了,你别怕。”安记年喃喃呓语,些许自嘲攀上他的眼角,“不过就现在这种情况,你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暮,我......你看我就是这样的烂人,不论是谁见到真实的我,都会害怕和厌恶吧。”安记年半抬起手想抚抚胸口,可又担忧自己吓到了付辞暮,最终尴尬地停在半空,又脱力放下。
他对于手刃仇敌这件事从来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后悔,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也只会一条道走到黑。可在此之后如何面对付辞暮,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安记年自知配不上干干净净的付辞暮,他只是,不想放过那三个人渣罢了。他本以为他不在意付辞暮对他的看法,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忍不住开口哀求——“不要害怕我,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但他没有资格。
而他唯一能做的事也仅限于此了。也许付辞暮终有一日会忍无可忍地消失,也许付辞暮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跟自己说一句话。但安记年必须做他该做的事情。
“哥哥,我是在你的脑海里醒来的。”付辞暮叹息着,“所以我知道你的所有情绪,你也能感受到我的所有情绪。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清楚了。”
“可大概是我也很怪吧。”他腼腆地笑起来,“见到你筹划这些,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我知道这些不对,可是、你是为了给我、给我们报仇。我大概也变成了很坏很坏的坏人吧。所以我才会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们既然伤害了我们,就应该付出代价吧?”
“况且我还有些欢欣......”付辞暮似乎有些害羞,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成为了坏人,是不是就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安记年的目光柔软下来:“你怎么会是坏人呢?”
“那哥哥什么时候给我回应呢?”
安记年低咳一声,心尖像被狗尾巴草挠了一下,痒酥酥的,他尽力表现得无奈:“我依然不知道如何去喜欢别人......”
“但我答应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安记年闭上眼,一遍遍地在少得可怜的回忆中描摹付辞暮的面容,他郑重地将他唯一拥有的东西许诺给了面前虚无缥缈的魂灵,“直到我死。”
“那真是,太好了。”付辞暮的回应夹杂着细微的哽咽。
“等哥哥干完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别处走走,唔.....顺便看看我妈妈吧,就偷偷看一眼,或许还能尝试不同的工作,重新回学校读书也不错......”
他兀自做着些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规划,就像他曾在日记本里设想的未来那样,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那么的绚烂光明,那是安记年不曾触碰的美好。
安记年并没有用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打击他——按照安记年的犯罪事实以及他计划即将要实施的犯罪事实,他大概很难有出去的时日了。
虽然他本意是这样打算的,但他愿意为了付辞暮做一些努力。
于是他微笑着说:“好啊,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
他果然是个残忍的怪物啊,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放弃所谓的报仇计划。
真挚的感情捂不热他凉薄的心脏,美好的期许绝不掉他癫狂的仇恨。
因为他很清楚他永远不可能代表那三个美丽的魂灵原谅残害他们的施暴者。他只是前去讨债行刑的刽子手。
若不能回头,那就不能回头吧。
.......
因为没有伤及要害,褚宇阳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还是在当天被送进了监狱,开始了他们漫长的牢狱生涯。
当天晚上,褚宇阳三人便进入了万帆云为他们精挑细选出的牢房,见到了他们凶神恶煞,膀大腰圆,喜好男风的狱友们。
三人家的公司已然破产清算,家族的嫡系旁支林林总总有一个算一个进入了多一半,剩下的这些也都是平日里的边缘人物,自然谈不上关系多亲厚,替他们上下打点。
而进了监狱这种地方,又有多少人是好相与的?尤其是万帆云经过横向对比,确定了“最优秀”的一间。这里面住的几位啊,个顶个的好男色,也是个顶个的会用道具——虽然监狱本身也没什么道具的条件——而褚宇阳三人,被多年娇养着,皮相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别的不说,在里面肯定是会被一眼看上的那种。
是以,头天晚上消息便传回了万帆云耳朵里,褚宇阳三人被狱友们夹道欢迎,当天晚上便举行了特别的欢迎仪式,据说第二天卫卓凡扶着腰站都站不稳,褚宇阳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柳晨琦睡觉都只敢趴着。
“呃,这就是你给他们的招待?”趴着写试卷的云衿悠偷吃了一颗果盘里的葡萄,一脸的不忍直视。
“怎么?”万帆云窝在松软的懒人沙发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可怜的糖块被她又舔又咬,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不好好把受害者们经历的都感受一遍,怎么行呢?”
“所以我可是千挑万选给他们相中了这一间啊,这么一想,我真努力。”
云衿悠:“......你咋还骄傲上了?”
“不过,干得漂亮,表姐。”小狼崽仰起头,眼睛里闪着象征崇拜的小星星,她的眉头不再深锁,她的脸庞少了苍白的暮气,整个人灵动又鲜活,与万帆云刚见到她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人渣就该得到这种报应,我很喜欢。”
万帆云定定看了云衿悠一会儿,忽而伸手将她的短发从头撸到尾,哼笑起来:“喜欢就好。”
“求助一下大人,也没那么糟吧?你还有什么愿望吗,说不定我能为你实现哦。”
“我的愿望啊......”云衿悠咬着笔杆子思索着,欲言又止,她小心瞥了万帆云一眼,难得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一直想知道,如何变成像你这样的人?唔......先考上你的大学?”
“小崽子!”万帆云笑骂道,“这跟大学没关系。”
“你没法变成我这样的人,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所以你顶多变成更好的你自己,不会成为,也不应该成为我。”
“这样吗?”云衿悠一副怀疑的表情。
“是这样没错,写你的试卷去吧。”万帆云将云衿悠的脑袋胡噜到一边,让她直视她面前厚厚一沓卷子。
云衿悠:.......
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小狼崽苦兮兮地投身题海,万帆云则端起果盘推开阳台的门,秦孚羽正在阳台编写程序。
“来吧,吃一颗。”万帆云随手挑了一颗最大的葡萄送到秦孚羽嘴边,秦孚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投喂。
“他们对招待应该很满意吧。”秦孚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向万帆云。
万帆云将棒棒糖杆丢进垃圾篓里,撇了撇嘴:“才一晚上就受不了,闹着要换牢房。”
秦孚羽挑了挑眉,讶异道:“这就受不了了?”
“是啊,这就受不了了。”万帆云语带讥讽,她与秦孚羽对视一眼,彼此都弯唇一笑。
“这也算合理诉求,当然是要满足他们了。”秦孚羽一手撑着下巴,睁大的眼眸澄澈明净,彷佛最清透的湖泊,完全看不出她肚子里的坏水。
万帆云深有同感地点头,举手投了赞同票:“不过不能是现在,至少得拖一个星期。”
“不好好地展示一下更换牢狱的艰难,又怎么能把他们逃无可逃地,送到安记年面前呢?”
万帆云双手撑住桌面,一抹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在她脸上定格。
秦孚羽勾了勾唇,眼中溢满对万帆云毫无保留的欣赏。
毫无疑问,她们是一丘之貉。
敲定了具体实施方案,万帆云自然有办法让一切按照预想发展。
在褚宇阳三人痛不欲生地“享受”了七天招待,他们以前用过的没用过的统统被他们尝试了个遍儿,只不过不是作为施虐方,而是作为受虐方罢了。那三个狱友早已混成了老油条,褚宇阳三人衣服下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但他们的脸部却完好无损。当然,最隐秘的痛觉来自于不可言说的某处,屈辱感和疼痛几乎要让他们抓狂。
直到此时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些不就是他们曾经施加在那些受害者身上的行为吗?怎么一被作用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便哭爹喊娘痛不欲生了?可他们当初又是怎么形容那些受害者的呢?
——“哭什么哭,难道你没有爽到吗?”
——“我们不过是想跟你玩玩,玩玩又不犯法。”
——“矫情个屁!被我们看上是你的荣幸。”
事实证明,人渣即使经历了受害者们的痛苦也永远不会反思自己。
到此,听了一周动作片的万帆云也腻了这因同质化太严重导致过分无聊的剧情,准备开始推动下一个情节的发展了。
终于,被折磨了一周的褚宇阳三人赢来了虚假的希望曙光,他们被调到了别的牢房,远离了那几个恶魔。
如果有条件,他们简直想开香槟庆祝。
尤其是看到唯一的狱友是个老熟人的时候,这种狂喜到达了顶峰。
瘦削的男生站在床铺跟前,即使身着囚服也将自己打理得不染纤尘,他转过头来,露出那张模糊了男性的特征有些过分阴柔的脸,唇角弧度敷衍,眼里不沾笑意。
“好久不见。”安记年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兴奋和恨意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三人,淡声打了个招呼。
等了一周,终于把你们等来了。
褚宇阳简直大喜过望,他做梦也没想到新牢房的狱友居然会是他们以前欺负过的人,这下子不仅远离了几个恶魔,还得到了一个任打任骂的奴隶,在外面他们就不怕安记年,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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