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正上方惨绿色的灯忽明忽暗,走廊的瓷砖反射着白炽灯过分刺眼的冷光,施清梦倚靠在急救室门口,朝阳打下的光束在她身侧映出飞舞的浮尘,她的大半脸颊隐藏在阴影之下,眼下一片青黑,一副极度疲怠的模样。
“清梦,她同意进行手术了吗?”一身职业装的妇人扶住了施清梦的肩膀。
施清梦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扉:“先看她能不能熬过这次。”
妇人抬手揉捏着鼻梁,话音轻得像叹息:“但愿吧......”她稍稍用力压实施清梦的肩膀,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给女儿予以支持。
上方代表手术中的灯蓦地熄灭,紧接着门便开了,几位护士推着赵惊鹊走了出来,速度很快地将人转移进了ICU,最后一位出来的护士关上门,手捧着厚厚的病历单,例行询问道:“谁是赵惊鹊的家属?”
“啊,我!”施清梦忙不迭应声,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变得麻木僵冷,导致她脚步踉跄,被身旁的妇人一把扶住,两人一齐来到护士面前。
“医生,她......怎么样?”施清梦无意识咽下口腔内分泌的唾沫,眉心紧紧蹙起。
“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建议尽快准备手术,她这种情况本来就不能再拖了。”
施清梦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面上却难免泄气。
可是赵惊鹊......
即使她们想为赵惊鹊垫付各项费用,可赵惊鹊自己不愿意,她们也无法越过赵惊鹊签署手术的知情同意书。
难道只能看着她死了吗?施清梦这般想着,一丝迷茫自她心头溢出,攀上了她略显苍白的面颊。
送走了护士,施清梦站在ICU的玻璃门外,遥遥望着戴着呼吸面罩,隐匿于一堆仪器后的瘦削女孩。呼吸间都是医院独有的冷清寂寥的气味,种种情绪压上施清梦的心头,她看过了赵惊鹊发布的那条博文,也因一时冲动用赵惊鹊的号替她澄清过那些恶意揣测,但她依然无法完全懂得赵惊鹊的想法。
有一句低喃从她微张的齿缝间泄出,这丝微小的震动很快逸散在周身的空气之中,宛若水面泛起的细碎涟漪。
“可是吕缈缈,她真的会为此感到开心吗?”
——如果那个你认为对不起的人还在,如果她看到了你现在的模样,她真的会觉得快慰吗?你自以为等同于死亡的赎罪之路,真的能将你带到她的身边,求得她的谅解吗?
“hi~”活泼轻快的语调宛若窗外软绵绵的云朵一般飘来,转瞬扫彻了晨间遗落的寒凉,也挑起了施清梦的注意力。
施清梦回过头去,看见了前一天晚上直播间的“主持人”。
“?!”施清梦瞪大眼睛,难不成自己一夜没睡产生了幻觉?
但整个身子沐浴在晨光下的幻觉本人抬起一只手晃了晃,好似每根头发丝都透着轻松愉悦:“你好呀,请问赵惊鹊就在里面吗?”她说着拿出名片,轻轻塞进施清梦手心,温热细腻的触感一触即分,却拉回了施清梦的神志。
原来不是幻觉啊。这个想法一闪而逝,施清梦张了张口,声音几乎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磕磕绊绊地回答:“是......是的、她、她......还没醒。”
“哦?”万帆云声调微微上扬,她的唇角也是向上的,蓬勃的生命力盛满她脸颊的两个酒窝,她就地在走廊里的公用座椅上坐下,“不着急,我们可以等她醒来,她的病情现在如何?”
云衿悠和秦孚羽默默坐在她的身侧,小狼崽似乎注意到了施清梦怔忪的视线,微微侧头,勾起一抹不掺丝毫情绪的笑。
“你们......”施清梦的第六感告诉她万帆云她们的目的存疑,但她刚发出两个音节,便听到万帆云问:“你是赵惊鹊的朋友吧?”
施清梦无意识摸了摸柔软的耳垂,想了想,还是诚实地摇头:“其实也不能算。”
“她救了我,是我的恩人。”
“你是不是猜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万帆云松松垮垮地靠在铁制座椅的靠背上,眯缝着眼,就连尾音都带着懒洋洋的倦。
施清梦站于万帆云身前,明明是俯视的视角,可她莫名揪紧袖口,指节不安地上下摩挲着,她强逼着自己对上万帆云满是笑意的眼睛,故作镇定地回应着:“.......有猜到一点。”
“但是万小姐,她真的......已经很难过了。”施清梦咬了咬下唇,一颗尖锐的小虎牙冒了出来,在她的下唇留下一点浅浅的齿痕,施清梦的心脏都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般窒息的疼,有一点泪藏在她的眼睫底下,随着睫羽的扑扇晕出一汪晶莹,“我知道这样很不公平,很冒犯,但是、但是.......”
“但是赵惊鹊她是个好人啊,虽然我跟她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一直一直,无时无刻不活在自责中,她甚至、她甚至已经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我知道你们可能与网上某些人对她的看法一样,她藏着证据那么久,却放任一切尘封。但在我的眼中,她是救了我的英雄,所以、所以我真的很想很想她能活下去......”
施清梦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着,泪水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沾湿了她的衣摆。
似乎有一声极轻的叹息响起,棉布柔软的触感贴近手背,力道适中地擦干了施清梦的眼泪。替她擦去眼泪的人——表情无语中混杂着一丝啼笑皆非的万帆云理直气壮地反问她:“谁说我们一定是来找麻烦的?”
“那、那?”施清梦有点懵了,她那了半天,楞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反而当着万帆云三人的面,颤颤巍巍地呼出一个鼻涕泡。
“噗。”云衿悠双手捂嘴,却没来得及把滑到口边的笑憋回去。
施清梦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万帆云轻飘飘地瞥了云衿悠一眼,云衿悠面无表情地举起右手从左到右,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施清梦打理好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转过身来继续面对万帆云三人的脸,神色犹带着几分不自然。
“我们想知道赵惊鹊的事情,当然,还有你与赵惊鹊的事情。”万帆云双手置于膝上,上身微微前倾,认认真真地说。
“她的胃癌已经到了晚期,但她不肯进行手术,只能保守治疗,昨晚病情恶化抢救到了今早。等她醒来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出ICU了,但再不进行手术,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频繁。”施清梦低声道。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经历的那些......我只是她救下的一个差点被侵犯的女生,为了救我,她被捅了两刀,缝了十三针,医生说她病情的恶化与受伤的经历也有关系。现在想来,她可能是、不想再酿成悲剧了吧,她觉得她的这条烂命不配活着。”
施清梦深吸一口气,朝万帆云深深鞠了一躬:“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不论如何,她在我心中都是我的恩人,没有她我不敢想象我会遭遇什么。所以,恳请、不、求求你们,等她醒来不要刺激她,就这么......让她走过她的最后一程吧。”
说到最后,她已是哽咽得不成语调。
施清梦最后胡乱道了声抱歉,急匆匆地逃离了万帆云的视线。
万帆云坐在原位,除了不住起伏的胸口,她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完全静止的雕像。良久,她才喊了一声云衿悠的名字。
云衿悠自喉咙里压出短促的单音充作回答,她经历了一轮激烈的天人交战,内心的纠结、犹疑、迷惘、同情与怨气在她的黑眸中沉淀翻涌,带起全身每一块骨头的战栗。
万帆云拍了拍云衿悠的手,握着她的一只手起身,慢慢蹲在云衿悠面前,语气冷静得出奇:“现在,你对赵惊鹊是什么看法?”
她长长的卷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披在身前,鬓角处随手别了一根云衿悠的小猫发卡。这个方向刚好逆光,而万帆云又压低了身子,有大片的光尘跃动着勾勒出万帆云的轮廓,又跳进云衿悠混着无数情绪的眼瞳,染成一片朦朦胧胧的光与影,将她内心的所有迷茫无措照得无所遁形。
在铺满整片视网膜的光晕中,她听到自己嗫嚅着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我不喜欢她,但我也不想让她死。”
“她是害死缈缈的帮凶,可是......我好像,并不希望她消失,我埋怨她,但我不恨她。”云衿悠短暂停顿了几秒,补充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温软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脸上的擦伤,她听到万帆云放柔了声音引导她:“那你就想想,如果是缈缈,她会怎么想吧。”
——如果是缈缈,她会怎么想?
她不会恨赵惊鹊,她不会觉得赵惊鹊身患绝症是咎由自取,她甚至从未想过报复。因为缈缈从来都不期待他们的回报,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情,她想救她,于是她便去救了。
即使这个决定将她拖入了万丈深渊。
看吧,这就是吕缈缈,她不特殊,不起眼,全国跟她重名的人有千千万,渺小得仿佛荷尖一滴再微不足道的露珠。但她的心又是那么的剔透,她不在乎救的人是谁,不在乎她救的人怎么对待她。纵然炽烈的火焰要将她烤干,她也要燃尽自己的最后一点余温。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看来你想到了。”万帆云轻轻笑了,她沉静的双眸宛若能映出人心的明镜,“下一个问题,如果是缈缈看到赵惊鹊现在的模样,她会是什么感受?”
问完她自己率先抢答道:“唔,我觉得会悲哀吧。”
——“会悲哀吧。”
——为什么?
云衿悠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她似乎拨开了笼罩眼前的云雾,怦怦直跳的心脏安定下来的同时,也看清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缈缈会因为现今的赵惊鹊感到悲哀?
——因为缈缈不惜陷入泥沼也要挽救的人,没有想着爬出去,她带着枷锁和镣铐,将自己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抹杀掉了关于自身所有的可能性,任由深渊将她吞没。
——那缈缈也会因为现今的我感到悲哀吗?因为这个孤注一掷、义无反顾地选择不惜一切代价为她复仇的我,因为这个曾想着拖着三个仇人一起下地狱的云衿悠而感到浓重的悲哀和刻骨的无力?
好似当头棒喝,云衿悠骤然从意识构筑的幻梦中惊醒,后背一片黏腻的冷汗。她似乎稍微理解了万帆云这么问的目的,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体会,胸腔内堵塞的,名为庆幸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泛滥,却根本无法抑制。
云衿悠的目光向下,刚好对上万帆云弯起的唇角,这位表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笑着的,她唇角翘起时像随时随地满溢而出的甜美蜜糖一般,天真骄纵的气质与锋芒毕露的少年气结合得相得益彰,一看就知道是在爱里长大的富贵花。
但现在万帆云的唇瓣一张一合,挂着甜蜜蜜的笑容说出一句:“看来你想清楚你之前有多欠揍了。”
云衿悠:......
好吧,她之前应该、大概、可能确实有那么一丢丢欠揍。
“所以关于赵惊鹊,你觉得呢?”
赵惊鹊啊,云衿悠无端一阵恍惚,她想到了之前短短一眼女孩苍白到极致的脸庞,想到了缈缈死时的样子,想到了施清梦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前一帧帧回放、复盘,等待着她做出自己的决定,做出.......不让缈缈和自己失望的选择。
紧握成拳的双手收紧又松开,像终于寻到了自己的答案,云衿悠松弛下来,她抬起头来:“我想了想,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她。”
“但不喜欢,不代表就一定希望她过得不好。相反,我希望她好好活着。”
因为她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缈缈曾经的心意啊。
缈缈已经去往了永远安宁的地方,她怎么能,让赵惊鹊打扰到她呢?
“好啊。”万帆云捏了捏云衿悠冰凉的手掌,“如你所愿。”
“等她醒来,跟她聊聊吧。”
......
赵惊鹊大抵是在梦中。
不同于平日灰白晕染一片死寂的梦境,这次是场久违的美梦。
攀着牵牛花的篱笆围住那栋红瓦白墙的小屋,有一人高的向日葵簇拥着争先恐后地自篱墙后探出头,木制的秋千在远处若隐若现,草坪上点缀着各色无名小花。天空一碧如洗,薄纱似的云彩在远处的山头羞怯地露出一点踪迹,暖洋洋的日头照得人昏昏欲睡。
一切美好得仿佛偶然误入的童话仙境。
赵惊鹊徘徊在门前,犹疑着伸出手,指尖刚刚碰触到闭合的门扉,又受惊似的缩回。
她胆怯了。
在这一瞬间,苦水汩汩淌入心头,泌进血液,融入口腔,就连不可或缺的呼吸都带上了尖锐的疼。
她想,这样糟糕的自己,与童话般的场景格格不入,她真的有资格进入这座小院吗?她真的,不会让自己的卑劣沾污这美好的一切吗?
赵惊鹊不知道,她抬起无神的双眼,麻木的目光越过热热闹闹盛开的牵牛花与向日葵铸成的篱笆,跟打开屋门的老太太相接。
“!”
心脏在胸腔突然一阵紧缩,尖锐的爆鸣在脑海内回荡。明明眼泪早已干涸,却还是有液体从干涩的眼眶流出,模糊了视野。
霎时无数碎片顺着井喷的情绪抵达顶峰,而赵惊鹊想到的第一句居然是:果然是在做梦吧。
如果不是梦的话,怎么会见到姥姥呢?如果不是梦的话,怎么会出现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场景呢?如果是梦的话,稍稍放肆一些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赵惊鹊还在恍惚之中,久违的亲切爱语,便混着空气中弥漫开的花香与草木清香,柔柔地扑进她的怀中。
“惊鹊,回来了啊,今天吃你最喜欢吃的蒸洋芋好不好?”
——“惊鹊,又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了啊,今晚要洗过才能吃饭呦。”
“我......”赵惊鹊勉强发出一个字音,却一时不知道自己将要说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杵那不进门啊。”嗔怪的话语纵容又略显无奈,接着“吱呀”一声,赵惊鹊面前的小门被缓缓拉开,一双布满皱纹却带着阳光般融融暖意的手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便将赵惊鹊拽进了小院内。
也将她拽进了五彩缤纷,仿若安宁快乐的童年般美丽的梦境。
赵惊鹊的瞳孔一缩,她下意识瑟缩着脖颈,眼神躲闪不敢看姥姥一眼,可终究敌不过翻涌而上的思念,偷偷地瞟了姥姥一眼。
面前张罗着盛饭的老人穿着藏蓝色的衣袍,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脸上的纵横的沟壑诉说着岁月的足迹,松垮的眼皮耷拉着,但她浑浊的眼瞳却蕴含着温柔平和的光,仿佛黄昏打进屋内的一缕柔和日光。
跟记忆里一模一样。赵惊鹊鼻头一酸,眼泪要掉不掉。
僵硬的右手被强塞进一只缺口的瓷碗,赵惊鹊垂眸,看到了碗壁上蓝青色的小花。
——“姥姥,我喜欢这个碗。”
——“老师会给表现最好的小朋友奖励小花,我用小花碗吃饭,也会挣多多的小花。”
——“没错,姥姥的惊鹊,是最好最乖的小朋友。”
久远的回忆撞进她混沌一片的大脑,也让面前老人慈祥的脸庞愈发清晰。
“惊鹊,不好吃吗?”
“不。”赵惊鹊吞下口边的咸涩与哽咽,她拿起对于如今的她而言有些短的筷子,埋头吞下碗里的饭菜。
其实味道并不是顶好的,米饭有些干,因为老人家味觉减淡,菜普遍偏咸,可赵惊鹊却觉得,她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她并不想哭,可是那些热烫咸涩的液体却怎么也止不住,它们滚入瓷碗,混进每一粒米每一根菜叶中,让碗中的饭菜也沾染上了一丝苦味。
可赵惊鹊还在吃着,她不像是在吃晚饭,反而像机械性的咀嚼。
轻微的叹息响起,手里的碗被对面的人拿走置于桌面,老人用衣袖擦掉赵惊鹊的眼泪,溜进树叶缝隙的阳光在她的衣服上映出无数光点。
“多大的人了,怎么受了委屈还是光哭呢。”
亲昵地刮了刮赵惊鹊泛红的鼻头,老人伸长手臂,像小时候那样,一手揽过赵惊鹊的肩膀,一手抚在她柔软的发顶,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揉了揉赵惊鹊的脑袋。
“不哭哦,不哭哦,哭多了就不漂亮啦。”
将她搂进怀里的双臂是那么的坚定有力,包裹住她整个人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宽阔,躲在这里面,好像外面的一切暴风雨都与她无关,好像只要有她在,赵惊鹊就永远不会是孤家寡人,就是有人守护的宝贝。在这样的怀抱里,那无数个日夜的彻夜不眠与惊惶不安,似乎都被抚平了。
可明明,明明怀抱的主人也只是个羸弱的老人啊。
——“呜呜、呜呜,姥姥,隔壁的小祥说我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孩子,因为我是坏孩子吗?所以爸爸妈妈才不要我......”
——“怎么会呢,没有比惊鹊更好的孩子了。”
——“姥姥已经替惊鹊骂过小祥了,不哭哦,不哭哦,惊鹊这么漂亮,哭多了就不好看喽。”
“姥姥,姥姥......”赵惊鹊收紧手臂,比任何一次都用力地拥紧面前的老人,瘦削的骨头硌在她柔软的掌心。好瘦啊,真的好瘦啊,佝偻的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可她又是那么地倔强,那么地高大,在赵惊鹊的父母双双缺席的时候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坚持着用自己并不宽广的身体,为赵惊鹊挡住了外面的惊涛骇浪,用娴静的话语和含笑的双眸,努力编织出了赵惊鹊童年的美梦。
可是岁月的年轮从不为任何人停留,赵惊鹊的长大,意味着姥姥的衰老,赵惊鹊的远行,意味着祖孙的诀别。
赵惊鹊有些情绪崩溃,千言万语堵在嘴边,说出口的却只剩声声走音的“姥姥”,她哭得不能自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至极,呼吸声都压成尖锐的呜咽。
梦里的昼夜似乎更替得格外快,赵惊鹊只觉得眼前的光线暗了下去,在窒息的生理反应与填满胸府的痛楚中,她仰起头,满天星子坠入眼帘。
“好啦好啦,哭出来就不委屈啦。”粗糙的指腹捏着柔软的手帕,动作轻柔地擦干净赵惊鹊一塌糊涂的面颊。
擦着擦着,她有些心疼地摸摸赵惊鹊的脸:“瘦了,眼睛都饿大了,在外面一定没吃好。”
赵惊鹊僵着身子等姥姥擦完,闻言极浅地笑了一下:“没有。”
“哎哎哎,惊鹊总算笑了。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得多笑笑呢。”老人特有的语调慢慢悠悠,带着独特的韵律,“姥姥啊,还是喜欢惊鹊笑起来的样子。”
赵惊鹊慢慢平静下来,翻涌的酸楚被她咽下,她小心调整着表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很久没笑过,自然知道她的表情一定很丑。可是面前的老人说:“真漂亮。”
“我的惊鹊是最漂亮的小朋友。”
赵惊鹊有些害羞,她钻出姥姥的怀抱,却不想离姥姥太远,最后撒娇似的抱住了姥姥的一边胳膊。
“惊鹊难得回来,在那边过得如何?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给姥姥说,姥姥帮你讨回公道。”
赵惊鹊扶着姥姥坐在了秋千上,已至晚间,可四周并不黑暗,星星挂在天穹,低矮得仿佛伸手可摘,点点萤火环绕小院,蛐蛐的歌声来自四面八方,那么的热闹又明快,好似在赞扬着它们生存的世界。
“我啊......”赵惊鹊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低垂的眉目褪去了难以遮掩的病气,显出几分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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