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了沈昭自导自演的真相之后,一连着好几日,陆衍都未曾进宫。
朝堂上因刺杀案引发的波澜,在沈昭雷厉风行的处置和陆衍“查无实据”的结论下,表面渐渐平息。
军中几个关键位置的将领悄无声息地换了人,苏逸之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脱离了危险,只是仍需卧床静养,南影安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只能暂时收敛了气焰,驿馆安静了不少。
一切似乎都按照沈昭预想的方向发展。
在太医禀报说苏逸之再修养几日便可以下床后,沈昭去了他的府上,推开他的房门,她正和那双温润漂亮的眼睛对上目光。
苏逸之正坐在床上,拥着薄衾,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俨然是伤还没有恢复,他笑得温和,语气里带着几分受了重伤的脆弱,却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矫揉造作,又能恰好地撩动沈昭的情绪。
“臣见过陛下,刚才听陛下大驾,正要下床相迎,陛下就进来了。”
沈昭没有点点头,没有过多的寒暄,屏退了周遭侍从,一拂袖,在寝屋里的茶案边安然坐下了。
“不必多礼,你对朕舍命相救,朕不会苛责你这些细节,你哪怕是现在还睡着,朕也不会提刀砍了你。”
苏逸之漂亮的眼底眼波流转,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那张如冷玉般白皙的脸颊,从耳根到脖颈,迅速地漫上了一层薄红,“陛下不必如此,能保护陛下,是臣梦寐以求的奢愿。”
沈昭微微眯眼,没有立刻回话,她和苏逸之安静对视片刻后,一声极轻的低笑从她喉间溢出,打破了沉默。
“苏逸之,朕该说你傻呢,还是别的什么,你可是为了救朕,差点连命都没了。”
苏逸之却是眼里流露出不解的情绪,语气困惑不已,“陛下,臣早就向陛下表明过,愿意做陛下的一盏灯,如果能为陛下照亮片刻的前路,那臣烧尽自己又有何妨?”
沈昭的笑渐渐淡去,微微垂眼,她试图开口说些什么,或许是拒绝,或许是斥责,但最终从喉咙里溢出的,只有一个无奈的音节。
“唉……”
她抬眸,看向面色真挚的苏逸之,缓缓开口,“苏逸之,你没必要如此行事,朕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你这样只会给朕徒添麻烦。”
沈昭说的话很不客气,像是干脆地斩断了救命之恩的情分,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可苏逸之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不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陛下,臣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您这么说,其实是在关心臣?”
“因为陛下不想看见臣再受伤,所以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臣推得远远的,其实陛下心里还是有些在乎臣,对吗?”
听了苏逸之带笑的话,沈昭却是微微皱眉。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受,像是那层厚厚的外壳被人强行敲开一条条裂缝,她想拼命往里缩,可那人却以一种温柔的、却又不容拒绝的态度把裂缝越掰越大,让她被迫把真实的自我暴露出来。
那像是一种越界的冒犯。
苏逸之显然从沈昭的表情中看出了她些许不满的情绪,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却顺从地没有再追问,而是岔开了话题。
“千岁芝……这个故事很好,很有深度,是陛下想看的戏吗?”
沈昭见苏逸之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的用意,暗自松了口气,然后端起茶壶,看向苏逸之,语气平淡,像刚才的不悦没有发生过一样,“介意朕喝杯茶吗?”
苏逸之笑了笑,眼睛弯成两弧月牙,“自然不介意,要是陛下喜欢,这是臣的一大幸事。”
沈昭手一顿,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头抿了一口,“‘朕想看’?不知何出此言。”
苏逸之的声音温润,传入耳中却激起一丝战栗,冷得让人在这仲夏如坠冰窟。
“千岁芝……和陛下很像,或者说,陛下是想成为千岁芝那样的人物,对吗?”
沈昭没有抬头,而是垂眸看着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一如她的心情。
“哦?是吗?苏逸之,你知不知道朕……”
沈昭终于抬头,直直地和苏逸之对视,她的眼神很冷很冷,像淬了冰,又像是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再把自己缩回安全的划线之内。
“……不喜欢你总是一副很了解朕的模样。”
因为你总是这样,致力于探寻我的想法,致力于走进我的内心,致力于毁掉我这么多年的伪装,致力于……荒诞地狂妄地想要拯救我。
可沈昭她根本不需要。
这是一种无意义的负担。
苏逸之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错愕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温润的脸上,然后他缓缓垂眸,轻叹一声。
“是臣僭越了,还请陛下恕罪。”
“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他苍白的手攥紧了身上的被子,骨节泛白,“只是希望陛下可以照顾好自己,古语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陛下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
“臣斗胆妄言,成神是千岁芝最终的结局,可她又历经了多少苦难?遭受了多少折磨?”
他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陛下,臣只是希望您……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慢慢来也未尝不可。”
沈昭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然后轻嗤一声,又低下头,轻轻吹了口气,看着舒展的茶叶晃晃悠悠地在碧绿色的水里打转,声音很轻。
“苏逸之,朕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朕也等不起了。”
苏逸之却是眼神真挚诚恳地看向沈昭,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陛下,古往今来,神话故事中的神千姿百态,可大多是男子。女子成神虽然有,却数量极少。现实呢?现实中没有‘千岁芝’,史书中更是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臣……臣只是担心陛下……”
苏逸之自觉言辞冒昧过激,抿紧嘴唇,低垂着头,脸上更加苍白,唇也失去了血色。
沈昭缓缓抬起头,浅棕色的凤眼注视着床上的苏逸之。
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清瘦的身影,神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是,现实中没有‘千岁芝’,因为这根本就是假的,是朕授意他们编写的话本子。”
“但苏逸之,你似乎弄错了一点,朕不是千岁芝,也不会成为千岁芝。”
“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又如何?那朕就来当这个先例,在这条无人问津的道路上披荆斩棘,让后人都记住朕的名字,让他们知道曾经有女子坐了这个皇位,她叫沈昭,字照白。”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她这一路走来都是赌上了身家性命,绝不愿输,更不认输。
沈昭越说眼睛越亮,如同仲夏夜的漫天星辰,又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幽深里透出凛冽的辉光,带着笃定的信念,似那冰层下燃起的幽焰,灼灼灼人,势要将那些不公彻底烧穿。
“总有一天,朕会让史书里记下朕的名字,让朕的功勋无法被条条框框的教条掩盖住,让更多女子摆脱枷锁和束缚,让她们的光辉无法用任何诋毁抹去。”
苏逸之看着沈昭眼里燎原的火光,眼里微光轻颤,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还是太小看沈昭了,小看这样狠下心把自己框进一个男装的笼子里十几年,又拼命积攒实力,等待着哪天以女子真身冲破囚笼的……龙。
真龙出山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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