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
皇帝去上早朝,长公主殿下领着几个‘惹事的兔崽子’,回自己府上。
陆衔蝉作为‘最会惹事’的那个,被重点关注。
长公主就坐在她正对面:“昨夜动静不小,今日早朝不会消停。”
她说这话时,一直盯着陆衔蝉看,就好像在说:都是你这小鬼,净搞些糟心事,还要本宫来给你善后。
陆衔蝉接收到眼神,立刻懂了。
她赶忙为自己开脱:“殿下,戎人使团自今日起,便是大王子弥赫为主使,想必和谈很快就能结束。”
‘和谈结束有望,全靠我这番折腾。’
她露出讨好地笑,眨眨眼:‘殿下还要怪罪我吗?’
“你这机灵鬼。”
长公主眯缝眼睛:“又憋什么坏呢?”
陆衔蝉可不想接这话,她摇头摆手,试图蒙混过关:“欸,殿下说笑,山君很乖的。”
她这话遭到了三个人的嗤笑。
原本每个人声音都不大,可架不住他们同时发出‘嗤’的一声。
陆衔蝉决定从即刻起讨厌他们。
她暗含威胁地轻咳,成功把自己嗓子咳痒,爆发出一连串真正的咳嗽。
递水的递水,拍背的拍背,掏手帕的擦嘴,让陆衔蝉的讨厌昙花一现、无疾而终。
“行了,别同本宫绕弯子。”
长公主问道:“你对奚无常的事,有什么看法?”
陆衔蝉答:“他是摩罗人。”
余少良叹气道:“宫里没有摩罗人,官员的宿值记录并未查到异常,我们仨连内侍、宫女都查过了,昨夜宫里,有伤者十余人,皆有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
“所以?”
陆衔蝉重复道:“他是摩罗人。”
“苏赫之死,如今被按在摩罗人头上,而奚无常是摩罗首领,他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
她咧嘴笑:“该急的是他。”
“殿下可在城门口,张贴奚无常的通缉令,让京城兵马司全城缉捕,就以杀死禁军的名义。”
“此罪不假,事后,亦不损朝廷威望。”
长公主盯了她半天:“本宫现在听见你建言献策,总觉得你这小鬼意有所指,动机不纯。”
“啊?”
陆衔蝉挠挠后脑勺,陪笑道:“山君这点小小心思,怎可能瞒得住殿下?”
“我都在您这撞了两次墙了。”
“长记性了,嘿嘿,绝对长记性了。”
她赌誓发愿:“山君此番建言献策,乃是为昭国除害,绝无二心。”
“可是山君…”
晏如瑜扭头看陆衔蝉,她纳闷道:“你不是说要将此事,安在摩罗人头上吗?我们为何不直接以杀死苏赫为由,追捕奚无常?”
“追捕只是个态度。”
陆衔蝉耐心解释道:“奚无常确是杀死禁军之人,这罪名没冤枉他,至于杀死苏赫…”
“和谈尚未结束,事关两国三族,此事不宜太过张扬。”
“昨夜动静那般大,今日戎人主使节换人,京城兵马司又大张旗鼓追捕奚无常,有心人自会联想:‘苏赫已死,凶手是奚无常’。”
这都是他们自己这般认为。
她可没撒谎。
陆衔蝉沉静道:“今日早朝之后,不出半日,消息便能传遍整个京城。”
“且看奚无常如何应对。”
“只要他们动起来,蛛丝马迹亦是线索。”
*
长公主府,客房。
其他人各自休息,晏如瑜扯着陆衔蝉,非要给她的肩膀重新换药。
“阿瑜,不是才上过药?怎么又来?”
晏如瑜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蘸着药水,一点点剥离粘连伤口的纱布:“阿兄同我说,刘阿爷给的药见效虽快,但极痛。”
“军中金疮药更温和些。”
“药效也没差多少。”
陆衔蝉只觉伤口处极痒,她伸手去扥绷带,却被晏如瑜一巴掌打在手背。
她缩回手,笑道:“这药让人痛有何不好?正好替你们出口恶气。”
“别笑了,你分明不想笑。”
“说什么出恶气…”
晏如瑜把药粉洒在伤口处,拿起新绷带缠上,她嘟嘟囔囔:“从你潜进奉朝馆之事暴露,我便知道你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一回,阿娘与舅舅都晓得你刺杀戎贼,他们不曾拦你,不曾怪罪你,就说明此事于国无忧,甚至很可能于国有利。”
“大快人心之事,我有何气?”
“只希望阿娘能尽快抓到奚无常。”
陆衔蝉叹息一声,她慢吞吞系好腰带,仰面倒在床上:“没那么简单…”
她想钓出藏在朝堂中的幕后黑手,而奚继业不过是他的刀,还是一柄并不听话的刀。
此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
晏如瑜将染血绷带放进托盘中,丢到一边,她气鼓鼓道:“你们这些聪明人,总有聪明人的考量。我不懂,亦不想懂。我只知道你昨日整夜未眠,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现在、立刻、马上,闭上眼睛休息睡觉。”
“可是阿瑜…”
陆衔蝉将手臂横在脑门:“我睡不着怎么办?”
“这好办,你把手给我。”
“嗯?”
陆衔蝉坐起身,乖乖把手递过去:“阿瑜学过推拿之术?”
“不是推拿,是针灸。”
晏如瑜掐着根毫针,正扎在陆衔蝉手腕,她得意道:“在下才疏学浅,不过,恰好能治失眠之症。”
“密缕?!”
“对,密缕。”
陆衔蝉委屈道:“阿瑜,你拿我的机关,扎我?”
毫针上淬着东陵花散,药入血脉,起效飞快,不过两个弹指,她便眩晕不已,身子一软,被晏如瑜搂在怀里。
晏如瑜理直气壮:“你昨夜未眠,我去问了刘阿爷,他说你爱钻牛角尖,用东陵花散治失眠之症,正合适。”
她掖好被子,轻拍两下:“乖。”
……
陆衔蝉昨日服过解药,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反复做梦。
不再是砸在眼前的晏字令牌,而是阿爹的头颅在地上滚,双目失神地望着她…是阿娘在城楼上中箭跌落,朝她伸手求救…是阿兄双臂皆失,哭着问她…
‘你嫂嫂在哪?’
‘阿蝉,你嫂嫂在哪?’
睡至傍晚,陆衔蝉发起热来。
她的伤本就没好全,这段日子费尽心思、谋划筹算,昨夜又大悲心悸,旧伤添新伤,全凭执拗硬撑着,东陵花散让这股心气散了。
她知晓自己烧得厉害,却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门声开合后,人群来来往往。
天色黑了亮,亮了黑。
恍惚中。
陆衔蝉似乎看见了阿娘,她拼劲全力抬起右手,拉着阿娘衣角小声抽泣:“阿娘,我疼…”
“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阿娘’温柔抚摸她额头,叹息道:“山君乖,阿娘在这呢。”
她说:山君。
陆衔蝉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她阿娘不会唤山君,她只会轻轻浅浅地唤她:‘阿婵’。
‘阿蝉,阿娘愿你衔蝉扑蝶,闲适一生。’
‘阿蝉,阿娘陪着你呢!’
“阿蝉,要坚强。”
……
‘阿蝉,别哭。’
阿娘的脸,慢慢变成长公主。
陆衔蝉心中失落,她松开长公主衣角,顺从疲意沉沉睡去。
*
再醒来时,是个清晨。
窗外天空湛蓝如海,白花簇簇绽放在枝头。
枝叶的影子,被骄阳斜映墙上,空气里花香掺和药味,苦涩中增添一股甜香。
陆衔蝉眼前金星乱飞,胃里绞痛,饿得想爬出去啃树皮。
她扫视一圈,看见桌上有隔夜糕点,立马爬起身,蹑手蹑脚绕过睡着的小侍女,端起糕点盘子,坐在门口石阶上干噎。
院门吱嘎做响。
她抬眼,晏若岫提着小食盒进来。
“山君,你醒了!”
他大踏步走近,隔着半步距离,坐在她身侧:“山君大病一场,睡了两天两夜,可把我们急坏了,糕点干噎,你久未进食,还是先用些热粥吧。”
食盒里是热气腾腾的肉粥,肉沫被炒过,粥表面浮着油花,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椒香。
指尖相碰。
晏若岫的手热乎乎,不似她的冰冰凉凉。
陆衔蝉挪开手指,随口问道:“小将军每日都来?”
“也没有每日。”
晏若岫把手放在自己腿上搓,他支支吾吾:“我就是想着,万一你醒了,会饿,所以常来看看。”
常来。
那便是一直在。
陆衔蝉低头搅动肉粥,她干巴巴道:“多谢小将军。”
这本是寻常客气话,晏若岫听完却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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