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好歹姓宁,长相自然不错,只是总病恹恹的,吊梢眼透着股阴鸷意味。
“这才几杖就受不了了?”他捏住谢执下巴一拧,“这么没用,能教导孤什么?教孤如何逃命么?”
恶意露骨得非比寻常,如带刺的网铺面而来。谢执心里被倒刺一钩,想起那些有关太子和康王的闲言碎语。
果不其然,太子紧接着自言自语道:“父皇也太抬举你了,恐怕孤还没沦落到要你匡扶的地步。”
他说话间廷杖未停,棍棒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砸中皮肉的闷响仿佛带给他异样的快感,捏住谢执下巴的手又是一紧。
堵在喉头的闷哼被和着血腥味咽下。谢执掀起眼皮,眼神刺刀似地洞穿太子脸上的兴奋,“太子殿下,您若对此不满,请务必同皇上哭诉哭诉,要是能免了臣这太傅之职,臣必然对东宫感激不尽。”
“你——!”戾色从太子四分五裂的得意中涌出,他唰地起身冲到施刑侍卫旁,一把夺过木棍连挥了十来下,直到脱力才气喘吁吁地收手。
没等他喘匀气,谢执呛咳着冷笑出声:“太子殿下,要是这一会儿就累得数不清数了,那您可以学的还多呢。”
闻言,太子果然勃然大怒,竟又逼出几分力气,再次举高木棍。
“对了,”谢执舌尖一卷舔去唇角血丝,齿缝中的残血染成一个秾艳的笑,“圣旨分明写的是二十杖,平白无故多出七杖,太子殿下是累昏了头,还是对圣上的裁断有异议?”
木棍硬生生顿在半空,片刻后“咚”地落地。
太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瘦伶伶的食指指着他抖了半晌,恨恨一甩袖,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
监刑太监和禁军侍卫何曾见过受着刑同太子呛声的人,一时间忘了动弹,白着脸看他撑起上半身。
谢执疼得眼角一抽,冲他们苦笑道:“劳驾,能否寻几个人担我回府?”
二人收了银子又闹出这出,内心正叫苦不迭,见他“忘了”追究,忙前呼后拥地送人回去休养。
小院中的变故不胫而走。
谢执回府不消一个时辰,顺安帝派的太医已到了——还是上次那位章太医,没几句话便将宫中的动静抖搂得一干二净。
据说顺安帝大怒,没等太子党一干老儒生赶进宫唧唧歪歪,便下手谕罚太子禁足三月。转头又赐了谢执几个温婉可人的医女,同几箱珍奇玩物一起送到了谢府,供他养伤时解闷儿。
谢执又是苦笑。
他心知安抚自己只是顺带,惩戒东宫才是真。
此举往轻了说是太子失仪,但若有意引导……言之忤逆圣意、挑衅君威亦不为过。
也难怪太子党急吼吼地进宫。
谢执边思索边竭力忽略背后凉意,脸有点僵。
抛开实打实的疼痛不论,廷杖亦是个折辱人的刑罚,谢执自六岁后再没趴下来挨过打,更别提打完了还得乖乖趴着让人上药,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他心里不自在,嘴上忍不住三催四请,章太医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听出送客的意思,难得识趣了一回,验伤上药的动作飞快。
可惜他自作聪明,还道谢执嫌自己皮粗肉硬上药不得劲,临走前嘱咐医女进屋伺候,再为大人细细敷一遍伤药。
章太医美滋滋地自以为善解人意一回,圆润地滚了。
苦了谢执,刚如释重负地趴下,房门轻启,香风入怀。他唰地睁开眼,见几个姑娘捧着药盒、净水盆翩然而入,登时头都大了。
以他的家风做不出对姑娘家凶巴巴的事,好说歹说一通劝,直说得口干舌燥,这才将姑娘们喜笑颜开地哄走。
屋内再次清净下来。他重新趴回去,攥着姑娘们塞给他解闷的九连环,内心泛起一丝苦涩的荒谬感。
谢母早逝,谢岱虽疼爱儿子,奈何父爱大音希声,他一来不善言辞,二来心大如斗,加之忙于扬州政务军务,比军中那些不通人性的棒槌细腻不到哪去。
赴北疆从军后,军机繁杂、战事密集,更是没病没残就不算什么大事。一堆人为了二十来杖围着他大惊小怪,也实属新奇的体验。
谢执苦中作乐地呛笑一声,生出几分唏嘘:“真是不进则退……从前战事吃紧时有壶烈酒浇伤口就不错了,现在被人伺候两下,还真觉得格外疼。”
他轻声笑话自己:“出息。”
神情却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天色随着他脸色一同转暗。过完年,白昼显而易见地长了,如此一番折腾,尚余一线落日余晖,游丝状的辉光嵌在窗纱,如渗入夜色的织金纹样。
谢执默然看着夕霞一丝丝爬下窗沿,脊背随着夜幕彻底降临而微微绷紧。
失明那大半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比如暗中视物模糊,比如身处黑暗时刻入本能的不安感。谢执有点心烦,想传唤下人燃烛,又怕惊动那群好不容易撵走的姑娘。
背后阵痛潮起潮落,叫人不愿动弹,他正和自己较着劲,侧窗忽然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接着窗格上“哒哒”一响,敲窗人略微提高音量,“能进吗?”
不出所料,果然是宁轩樾。
谢执心里一松又一紧,手中的九连环噼啪落到床边。
窗外人吃了一惊,用力退开窗扉翻身而入,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将地上物什与床上的谢执分分明明检视一通,这才略松一口气,弯腰拾起九连环,用月白衣袖揩净,这才塞回谢执手里。
“下人们都死了?怎么丢你一个人在屋里。”
见到这小孩玩意儿,宁轩樾半点也没笑话谢执,只拖过椅子坐到床边,边皱眉问道。
内侍收人银两,事却没办妥,这一通意外自然没瞒过宁轩樾。
不仅如此,监刑太监先声夺人来向圣上撇清关系时他就在当场,巡查江南的奏表还没禀报完,先看了场声泪俱下的独角戏——可惜这戏牵扯进了谢执,看热闹的池鱼不幸遭殃。
宁轩樾袖手站在太监斜对面,不咸不淡地开解了一句:“太子大了,有心历练历练也正常。”
罚太子禁足三月的手谕里,起码有两个月是这句话的功劳。
可惜,祸水东引救不了怒火中烧。宁轩樾强压心火将政事奏毕,急匆匆赶回王府翻墙。
一路上火急火燎,谢执一片凉月似的眼神扫过,他满心焦躁陡然熄灭大半。
不过见下人把谢执丢在房中不管,这股焦躁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谢执见是他,不想搭理,刚支起的肩头又塌了回去,脸与九连环一并埋进褥子里,瓮声瓮气道:“劳烦出门前帮忙点个灯,好走不送。”
“谢太傅好大的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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